我一听说要谈钱,耳朵就竖得更长,恨不得能多长几只耳朵,或者有个同声翻译器。
奈何我没有,就只能靠自己。
这两个西洋人中,约翰逊性子比较跳脱,话也很多,长相年轻,长得也比琼斯稍微好一点,方才在饭桌上,就基本是他在说话。
到了真正要谈生意的时候,反而是琼斯说得比较多一些。
跟约翰逊一比,琼斯就稍微斯文优雅一点。
他说话也很慢,像是在照顾陈先生似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说的话,我竟然听懂了七七八八。
这一次,二爷打算从他们手里买两门大炮,一百条枪,八十枚炮弹,两万发子弹。
琼斯的意思是,因为是头一次跟二爷做生意,又颇为欣赏二爷,价钱就比旁人优惠一些。
一门大炮两万两银子,两门共四万两,一条枪五十两银子,一百条枪五千两,八十枚炮弹共八千两,两万发子弹一共一万两。
再加上运输保养,以及教授学习费用,一共收二爷八万两银子。
我也不知道这个价钱合不合理,但这大炮火枪,只有洋人有,大丰造不出来,人家出这个价钱,我们也没法讲价去。
还是得等晚上问问二爷的意思,看看燕王那边能不能接受得了。
我心里刚合计好,林德祐就开口了。
“千户大人,琼斯先生给出的价钱是二十四万两。”
多……多少?
我怀疑我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
二十四万两?
足足翻了三倍啊!
这是来抢钱的吧!
我连忙把琼斯方才说的价钱又快速算了一遍。
无论是在我那个时空,还是在眼下,我这个人都有一个哪怕死了也戒不掉的爱好,就是攒钱。
拜这个爱好所赐,我的数学还可以。
以前每年年中年底各大网站大促,商场各种活动,需要凑单满减的时候,我的闺蜜和同事都是找我来算账的。
我最爱干这个活儿,保证能找出最优解,往往能给她们省不少钱。
到了这儿也不例外。
我就是喜欢攒钱省钱的感觉,因此对每一文钱,我都算得特别仔细。
琼斯方才说的价钱,我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算了好几遍,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八万两,绝对变不出十万两。
再者,那琼斯自己都说了,总价八万两啊,怎么到了林德祐嘴里,就变成了二十四万两了呢?
我方才还留神看了一眼陈先生,在林德祐张口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陈先生的眉头挑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就镇定无常。
我顿时就明白了。
这两个人私下里应该并没有勾结,这只是林德祐单方面胆大包天。
不过陈先生大概也懒得管,兴许林德祐把钱拿到手了,还会分陈先生一点。
至于这二十四万两到了琼斯那里,他们俩再如何拿走十六万两,那就不得而知了。
二十四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二爷微一沉吟,周珏就催促二爷:“二爷,你还等什么,赶紧定了吧,二十四万两已经不多了。”
周珏你大爷!二十四万两还不多啊!
我忙在桌子底下踩了二爷一脚。
二爷便瞪了周珏一眼:“你急什么?先容我去信跟王爷商议一番再说。”
“二爷,”张世安这个小子也开口了,“二十四万两的确不算多,先前留王花了将近四十万两,才买了两门大炮和一二百条枪呢。”
我狐疑地看了张世安一眼。
这小子素来谨慎,怎么也说这样的话?难道他跟林德祐有勾结?
张家的人,除了张刘氏生养的这几个,其余人都很精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
张世安是其中的佼佼者。
小小年纪便能独当一面,把张老爷交给他的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可见其手段。
他从这门生意里获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今日他们若坑的不是二爷,我说不准还想掺和一脚,分一杯羹。
但想坑二爷,没门儿!
我立马就又踩了二爷一脚。
二爷面不改色,只朝着张世安笑了笑,并不搭话。
他举起茶杯朝着琼斯和约翰逊示意,说的却是登州府的风土人情,再也不谈生意的事情。
做生意,急不得。
琼斯和约翰逊也明白,就没有放在心上,照旧说说笑笑,只是临走的时候,通过陈先生,向二爷要了个期限。
二爷伸出手翻了翻:“十天足矣。”
常大人等出了一口长气。
十天已经足够从燕王那里拿到钱了。
周珏甚至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二爷不做这个生意了呢。”
琼斯那边也看明白了,大概是认为这桩生意十拿九稳,就答应了二爷的邀请,这十天就留在登州府吃喝玩乐。
二爷特地叫于大人和周珏陪着他们,等他们一走,立马就叫李忠:“你找两个稳妥的人,抄小路,快马加鞭回登州卫所,寻李诚,叫李诚拨一队人马,穿着便服,陪着这两个洋人在城里晃悠,再叫李诚亲自领着一队人,暗中看着他们。”
李忠应声而去。
周珏要明日一早才动身回登州府,一看二爷这么吩咐,就很是不解。
“二爷,你也太过小心了,咱们跟洋人做生意,虽然没用朝廷的钱,可这事瞒不住朝廷的,再说,弄两个西洋人在城里晃悠,薛阳那边肯定立马就知道了,你又何必叫人看着他们呢?”
“你闭嘴!”二爷厉声呵斥周珏,紧接着就喊了韩百户,“把张世安和林德祐都捆起来!我要审他们!”
张世安和林德祐立马就吓傻了。
二人忙下跪求饶。
张世安甚至还喊起了姐夫。
二爷一概不理:“你暂且留着这求情的话,等我审你的时候,再喊冤吧!”
一连串的变故把常大人等人都惊呆了。
周珏张嘴想说什么,二爷一瞪他,他又赶紧闭上嘴。
转眼瞧见我,又忍不住低声嘀咕:“你还不赶紧劝劝二爷,二爷最听你的话了。”
我掏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淡淡一笑:“周大人想要我劝二爷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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