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深壑

岳之城痛苦地回忆着往事，他想，现在顾小曼也有四十七八岁了，假如她当时没打掉那个孩子，那么现在她的女儿陆雨婷就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儿。想到这里，岳之城准备去江城了，他想在顾小曼去法国之前见她一面，他们都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他的心灵深处还珍藏着他和顾小曼刻骨铭心的爱情。他想通过这次见面弄清楚他至今还疑惑的问题。

岳之城此次去江城是以私人身份去的，既没开车，也没带秘书，而是坐着客车去的。走之前，他跟苑郁芳只是说去外地开会，至于去哪也没说那么细，他不想让妻子知道他去江城找顾小曼，他不想再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省城开往江城的客车有好几趟，岳之城坐上了八点半的那列客车。不到两小时，客车驶进了江城车站。

出了车站，岳之城立刻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向江城经济研究所开去。

初夏的江城花红柳绿，到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作为一省之长，看到快速发展的城市当然是喜不自禁。

想到不一会就能见到顾小曼了，岳之城的心里竟忐忑不安起来。

出租车开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钟，车子就在那栋浅黄色的小楼门前停下了。岳之城看到了楼门口的牌匾上写的江城经济研究所七个大字。

进了楼，岳之城被收发室的一个长者叫住了，“你找谁？”

“我找你们顾院长。”

“啊，是找顾院长啊，她在三楼的308室办公。”

听着那个长者的声音，岳之城说了声谢谢，就直接向三楼走去。

到了308室门前，岳之城停住了脚步，他的心在乱跳不已。他不知道一会见面时的情形是怎么样？

伫立了一会，他屏住呼吸，还是敲响了顾小曼办公室的房门。

不到三秒钟，屋里就传来了顾小曼柔和的声音，“请进！”

岳之城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顾小曼正在埋头整理着文件。她的辞职报告已经呈送到江城社会科学院，现在她正准备着交接的工作。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可就在那一刹那，她的眼睛有些惊呆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尽管岁月的风雨在他的脸上已经留下了痕迹，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之城！怎么会是你？”激动、诧异、惊奇、疑惑、怨艾混杂在顾小曼的心里，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呼唤了他。

顾小曼的呼唤，触及了岳之城积淀太久的离思，他也有些哽咽地叫了她的名字，“小曼！”

一对被无情岁月分隔了二十多年的情人终于在屋里拥抱了起来。

好久，他们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看到依然风度不减的岳之城，顾小曼关心地问他，“这么多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听着昔日情人温情的问询，看着她依然窈窕的身材，岳之城感慨万千，不由轻轻地说道：“你走以后，我每天都在思念中煎熬，我无法忘记你！”

岳之城的话也深深地触动了顾小曼的心事，她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写给岳之城的情书。那发自内心的字字句句仍铭刻在记忆的深处。

“之城，在千万人中，于时间的无涯中，我们相遇了。两个最特殊的人，两个无比骄傲的人在尘海中邂逅了。是什么让我们彼此改变，甘愿为了对方而低首？是爱，是缘！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你遇到了我，我遇到了你，北方大学那么多男女，偏偏我们彼此青睐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也许前路多舛，可我真的希望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因为我们真的有生死契阔，与子相悦的情感。我本是一个很淡薄的人，我曾经以为我没有太多的热情，可是我遇到了我命中的之城，我在你深情的眼眸里沉迷，在你柔情的话语中陶醉！我为你放弃所有骄傲，只为了爱你！我没有华美的语言给你，我想给你一个世界，一个爱的世界！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可我真希望我可以做到！并为之努力！世路艰辛，我想用我心和我情来暖你一生，只因为我爱你！爱你！”

看着眼前她梦里无数次梦到过的男人，顾小曼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盛宴难再的感觉。她的心灵一下子凄楚了起来。爱不容易来，却很容易去，曾经的刻骨铭心的情感已经被无情的岁月侵蚀没了。

“你今天来江城是专门来看我的吗？”沉默了一会，顾小曼对岳之城说。

“是的，听说你要去法国，我想在你走之前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法国，谁告诉你的。”顾小曼认真地问道。

“是林秘书长告诉我的。”

听到岳之城提到了林霄宇，顾小曼就对他说，“林秘书长在你那里干得还好吧？”

“那当然，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前途无量啊！”岳之城夸耀地说着。

看着眼前的顾小曼，岳之城开始酝酿怎样跟她提起孩子的事了。但他也怕因此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可他知道，今天不把有些问题弄清楚，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沉默了一会，他还是提起了她当年怀孕的事。

“小曼，我知道你离开北方大学时，已经怀孕了，我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岳之城这样一问，一下子触及了顾小曼的伤痛之处，她的眼睛里迅速地弥漫了哀怨。

“之城，你还有脸这样问吗？都二十多年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个孩子？”说着，顾小曼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看到顾小曼悲伤的样子，岳之城就说：“小曼，你离开北方大学后，我也来江城找过你，但始终没有你的下落。后来，我以为你一定是开启了新的生活，就不愿意再打扰你的生活了。”

哭了一会，顾小曼对岳之城说：“正好你来了，过去的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说着，她就向岳之城讲述了她离开北方大学以后的事情。

顾小曼离开北方大学以后，就回到了江城的父母家。当得知女儿已经怀孕的消息后，父母都劝她打掉孩子，可顾小曼就是不肯，她想这个孩子是她和岳之城爱的结晶，说什么也要生下来。后来，他调到了江城社科院工作，并认识了现在的丈夫陆达。她和陆达认识后不久，就与陆达结婚了。结婚后九个月后，顾小曼生下了女儿陆雨婷。其实，这些年，陆达对这个孩子早就持怀疑态度，他也感到女儿不是他的。但囿于情面，他始终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听着顾小曼的讲述，岳之城有些汗颜了，比起顾小曼的执着和坚忍，自己真是逊色得多了。他感到自己很对不起顾小曼。想到这，他对顾小曼说：“当时都是由于我的懦弱和徘徊毁了我们的幸福，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为你弥补这一切。”

“之城，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切都过去了。”

“那你这次去法国，陆教授也跟着去吗？”

“我们前几天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我不能让他憋憋屈屈地生活了，这些年他也太委屈自己了，我该放手让他自由去了。”顾小曼一脸茫然地说。

听到顾小曼的话，岳之城不由感到世事沧桑，命运难测。

岳之城和顾小曼在她的办公室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快到中午了，岳之城就对顾小曼说，“一会我请你吃饭，我想让我们的女儿也来，不知道冒不冒昧？”

“那就听你的，我一会儿就给雨婷打电话，叫她到我这来。”

听到顾小曼的话，岳之城的心里激动极了，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岳之城的眼角竟湿润了。

半个小时以后，顾小曼的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顾小曼对岳之城说：“肯定是女儿来了。”说着，她就迎了过去。果然，风姿绰约的陆雨婷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女儿来了，顾小曼就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岳之城的面前，她看着女儿，也看着岳之城，很感慨地对女儿说；“这么些年了，妈妈总想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但又不想去伤害你的爸爸，好了现在到了一切秘密应该揭晓的时候了。雨婷，陆达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站在你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听着母亲的话，陆雨婷愣在了那。她有些不相信母亲所说的话，母亲是不是在撒谎啊？但当她仔细地看了岳之城后，她有些惊呆了，自己的眉眼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像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此时，陆雨婷有些眩晕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陆雨婷有些木然的样子，岳之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来到了陆雨婷的身边，向她讲述了他和她母亲的往事。

听了岳之城的讲述，悲喜交集的陆雨婷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看到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的女儿，岳之城也是老泪横流，他感慨于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格外珍惜这忽然而降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