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后悔吗?我真的会死的。”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出口很轻很没分量,没有难过,仿佛只是普通的确认。
姜明别开脸,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我有机会出去,我会代替你好好赡养叔叔婶婶,每年给你上香。”
姜曜没有说好的,也没有说不好。
她好像只是记住了他的话,然后就对金老大说:“来吧,我说完了。”
金老大微微皱眉,“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杀了他。”
姜曜摇摇头。
一副心如死灰,一切都无所谓了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金老大后背发凉,心里有些惴惴的。
络腮胡的诅咒又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他不由骂了声娘,然后吩咐小弟:“把她的嘴给我堵上,直接交给村民吧,省得到时候时间太赶又出什么岔子。”
小弟点点头,粗暴地扣住姜曜的下巴,把脏污不堪的布条塞进她嘴里,确保她吐不出来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到村民来送晚饭也下最后通牒的时候,林开把姜曜扔了出去。
被困成粽子的姜曜在地上滚了两圈,脸朝下蹭了一鼻子灰。
她木木地盯着沙土路面,一下也没有挣扎。
“捆得这么严实?”其中一个持枪者皱眉,“嘴巴就不用堵了吧?”
林开冷笑,把签名纸递过去。
“我劝你们还是堵着她的嘴,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好鸟,她登记的时候就耍心眼签了假名,更是挑拨离间的好手……你们要是不想出什么岔子,可别给她张嘴的机会。”
持枪者没有看到登记那一出,把纸递给来送饭的村民。
那个村民不认识字,赶紧去把村长请了过来。
老村长赶到后拿着纸细细端详,“姜曜……嘶,我那儿只有叫姜阳的名儿啊,到底哪个是真的,你们可别耍花样!”
几把枪口随即对准林开。
后者也不怵,平静道:“我们搜过了,她身上没有身份证,那必然还在包里,你们去建雄家翻她的包,和身份证上的人名一对便知。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我说的都是真的,别给她开口的机会,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他看似面对所有人,其实是在暗示村长,此人知道他们的计划,不要给她拖所有人下水的机会。
村长点点头,无声无息地答应了他。
身体直接落地,皮肉所受冲击力大到姜曜狠狠闭了下眼睛,疼了半分钟才缓过来。
村民检查了她身上的绳子,确保牢固无法挣脱后,居高临下怜悯地望了她一眼。
门关上时,她听到外面两个村民说——
“我就知道最早被交出来的肯定是女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啧,那你在这儿看着?我得和大家伙一起去把那辆车给搞了,村长说新游客已经在联系了……”
“不用看,我把门锁上就好了。那么多人得守村长院子,你们人手肯定不够,时间又不早了,多个人多份力。”
“呵呵,什么多个人多份力,你是担心有好处被落下吧……”
两道声音渐渐走远,姜曜扭动身体,翻过面来。
这是一间柴房,就在祭台边上,搭火架用的木头和火盆上烧的炭木都存放在这里。
只是最近用得太过频繁,木头所剩无几,碳也只剩下一小堆了。
屋子除了大门,只开了一扇气窗,离地两米多高,此刻阳光只能照进来一个角落,光影拉得很长,是个两条边特长的不规则四边形。
姜曜把每个角的大小都预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目光所及墙板上的木痂,才努力侧过身体,挪成面朝大门的方向。
心念一动,个人面板便跳了出来。
积分商城里赫然躺着三样东西。
一袋黑面包,一条厚重的棉被,一个只有手指宽的刀片。
对应积分分别是:96积分(原100积分),576积分(原600积分),192积分(原200积分)。
棉被正是她买错了的那一条,异想天开拿去退货不成,路过交易石屋索性以1积分的价格卖到物品栏里,当个储物柜用了。
刀片则是特地买的,她本来是想买一把闵秋用过的那种大砍刀的,但没找到,水果刀和菜刀倒是有,价格又不划算,她找来找去,拿了这把只要10积分的刀片。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她毫不犹豫选择购入,刀片直接出现在手边。
她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慢慢的、仔仔细细的把进副本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
就像平常的任何一次考试那样,无形的秒表占据脑海的一个角落,有条不紊地把住节奏,告诉提笔答卷的自己:
不用慌,时间还有富余。
仔细读题,答案都在已知条件里。
小窗口最后一抹阳光撤走,天迅速暗下来。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
姜曜紧紧抓住已经割断的绳索,闭上眼睛。
“我就说不用打开看吧?锁得好好的,她就算挣开了绳子也插翅难飞,更别说这绳子给她捆这么严实……”
“那不是这丫头心眼多么,真没想到一小姑娘会耍这种花样,把我给吓到了。”
“这么说的话,门开着反而比关上不靠谱,赶紧锁上吧,怪渗人的。”
门啪的又关上了,落锁声随之响起。
门外的人很不放心地拽了好几下,反复确认锁得是否牢固,半天才离开。
动静消失。
姜曜扯掉绳子,舒缓了下僵硬的四肢。
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避开地面乱七八糟的木头木炭,来到气窗脚下。
她高高的抬起手,踮起脚尖,竭力往气窗探去。
然而气窗离地高起码二米二,她一米六六的身高,踮起脚尖再加上双臂的长度也不到两米,远远不够。
屋内木头又少,木炭零碎,无法构成踏脚条件……
姜曜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100积分的成本价加上576积分的储物费,一共676积分。
为这一场豪赌加码,值吗?
一个声音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值,没有什么比命重要。
活着最重要。
被子出现,姜曜把它团成一团,成功在脚下垫高三十公分。
姜曜看看那气窗,重新抖开被子,摸着零碎的木头木炭往里包,再次加高十公分。
她坐在棉被包上,耐心地等天完全黑下。
在这段时间里,她奇迹般地什么都没想。
没有伤心,也不害怕。
休息得非常好。
六点半,天边只剩一丝残霞,深山之中影影幢幢,看不分明。
村民们刚吃过晚饭,摸着肚子慢走消食。
村长家院外持枪者换班吃饭,偶尔往灯都打开了的院内瞥一眼,露出势在必得的狞笑。
院内。
金老大只吃了一个馒头,便食不下咽地搁下筷子,看向闷不吭声大口咀嚼的姜明。
“姜大少爷,我心里有点不踏实,你说……你妹妹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姜明动作一顿,抬起头。
他和姜曜长相相似,尤其上半张脸,可以说有七分相像,只是气质迥异,一个浮躁,一个文静。
这会儿他也静了下来,那种相似程度就更高了,以至于金老大看他都顺眼起来,连他的意见都想听听看了。
“我不知道。”姜明整个人都木木的,“但现在放不放弃不重要,就算没放弃,也不过垂死挣扎而已。”
金老大想想,觉得也是。
他岔开两条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定定观察姜明的神色。
自从姜曜被带走,这个大少爷就一直是这副死相,原本的高傲劲儿完全找不到了。
“喂,姜明,你妹妹死了,你真不难过?”
姜明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木木的脸上波澜骤起,眼泪失控地奔涌而出。
怎么可能不难过。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也只有这个妹妹真的考虑过他的感受,体贴他关心他,愿意奋不顾身地挡在他面前。
他嫉妒她,也喜欢她。
可这又怎么样呢?
他想活。
那就只能让妹妹去死了。
村口的大会堂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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