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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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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舌头碰着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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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天地间,谁都知道家庭是生活最温馨的港湾。但这温馨并不代表就没有矛盾与吵闹。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生活当中的一家人,筷子碰着碗,舌头碰着牙,那更是常有的事情,并不鲜见。

一往,对于三奎四奎这兄弟俩的吵吵闹闹,作为他们的大哥,大奎并不觉得奇怪。

就是对他们火头上说出的那些过分话,大奎也并不多介意一些——大奎也深知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知道他们别看一时似乎乌云满天,一阵风吹过,啥事也就都没了。

但是,对于这次他们兄弟俩因为六叔跌下墙的事吵架犯冲突,并进而导致得四奎想离家远走——去闯东北,大奎却是不禁心下踌躇为难、思绪翻腾起来······

说到出门创外,大奎觉得:树挪死人挪活。要能出门创外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唉,看看如今生产队这混天撩日的情形,说真的,也实在让人混得没啥劲······

看看如今的生产队,但凡是能有一点门路的社员,谁都不愿呆在生产队里死受。

这,无形之中也就导致得生产队劳动力逐年光见减少没看着添加。

可一到队里分粮食时,到场的人却是一凑就是一大堆!

而像那些一脚踩在门外,所谓的亦工亦农、半脱产,或者是临时工之类的社员,说好的他们是拿钱买工分,参与队里的决算分粮。

但情况往往是,光见他们跟着分粮,自己在外头挣的钱却是没见哪个拿出一毛钱来买工分!

顶大不了到逢年过节时,他们偷偷往队干部家里去送上一份礼,啥事也就一嘴抹去了。只是坑了队里那些常年水一身泥一身忙碌的社员!

也正由于生产队是这种情况,尤其是最近几年,便有越来越多的青年人,不顾生产队的反对与阻拦,纷纷跑出去创外打黑工,宁愿当盲流。

尽管人人都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可无论出门在外再怎么不易,那也总比在家里能多挣几分钱!

2

话说大奎:对四奎创外的想法,他反复思考,来回琢磨,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但他转念一想,便又觉得实在不放心。

毕竟四奎如今虽说也是十九岁的人了,但在大奎的心目当中,四奎还仅仅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而已。 思想和行为往往还欠火候,还缺少沉稳来头!

至于四奎想出门创外,大奎觉得,自古道:出门有根棍,到哪都好混。手里没有一把米,小鸡都不听你叫唤!

概括一句说:无论到哪里,自身没点一技之长是不行。

哪怕就是去出大力流大汗,可像四奎这样的,长这么大,一向调皮捣蛋那是不含糊,可就是还没真正在苦累堆里摔打过。眼下这要猛顶出去闯荡,他能行吗?

大奎的心里对此实在是没有把握。也就着实放心不下·····

正是基于这点,大奎便力劝四奎打消创外的念头。

但四奎却是似乎并不打算听从,反倒有点王八吃了秤砣的来头······

3

老话说:亲兄弟恼不多时。

果不其然,六叔跌下墙来这事在三奎四奎兄弟之间引起的冲突别扭,不消几天也就淡化至无。

诗人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啥叫兄弟?这就是!

但是,跟三奎“化敌为友”之后的四奎仍是执意想出去创外,三奎便不禁追问一句:

“怎么,还生我的气啊?”

“啥!你看我是就会翻小肠、娘们见识的人吗?”

四奎先是自命不凡地来上了这么两句,接着他把自己的打算想法,和盘托给了三奎听。他说道:

“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在家呆得烦了,真想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闯荡。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老窝在家门口实在没劲。只是我怕大哥说我还小,不放我走,所以我原本想等明年再说。可现在倒好,你两巴掌打得我动了往外走的心,这会想打消都不可能了。说走不停下,走就走吧。再说,我都十九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三奎取笑地:

“这么说,还多亏了我那两巴掌不成?”

“多亏你?你寻思我还得对你知情道份呢?等着吧你!从小你占我的便宜可是够多的了,我不跟你算账就不错了。”

玩笑之后,四奎神情正经地接着道:

“说真的,看着别人出去溜达一趟,到年底能神气活现地回来家显摆,我就不由得羡慕人家。心里也早就寻思:别人出去能行,我凭啥就不行?我也要出去。我就算没本事干啥大事,最起码去东北下窑厂出点苦力总还凑合吧?一年总也能挣下个几百块钱——这也比在家里混好几年还强!再说,出去创外,我自己开了眼界,钱拿回了家来,这不也算得是给家里添砖加瓦、做出了贡献不是?这叫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三奎提醒地:

“我可告诉你:你不要叫花子做梦娶皇姑,净想好事;跟你说,千万别把出门创外轻看了,你以为出去创外就是逛风景呢?你一定要有点吃苦的思想准备才好。事实上,出门在外,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到哪里也都不是到了姥姥和舅家·······”

四奎胸有成竹地:

“这点我自然明白,你就放心好了。告诉你:你别对我老就是看不上眼。其实呢,吃一顿年夜饭就长上一岁——人嘛,谁还能老是穿开裆裤不是?”

兄弟两一起笑了起来。

之后,三奎问道:

“那你具体是咋打算的?”

四奎回答道:

“是这样:咱村二柱子这二年不是跟着他大舅家表哥创东北下窑厂吗?我一向跟二柱子不错,我已让二柱子把我的事跟他表哥说好了。还约好明天让我亲自去一趟,有些具体事让我先心里有个底。听说过不多久就该动身了。”

三奎听着点了点头。

4

按照约定,第二天,四奎花了一毛八分钱,买了一盒大肚子金鱼的烟卷带在身上,跟二柱子一块去了一趟二柱子的表哥家。

告别回家时,天色已是近午。

当快走到了村头,四奎跟柱子意外地碰上了一对正在交配的狗鸳鸯。

本来有些兴冲冲的四奎一见,顿时便心生几分不悦。

按乡间迷信说法,但凡碰见这类事情,重则预示会有灾祸,轻则也是三天没有好时气!

四奎忽然一闪念,觉得那只公狗似乎是支书老狐狸家养着的,但又一下不敢确定。

在征询了二柱子,确认了那只公狗就是老狐狸家的,四奎心下不觉更添几分气恼,心里暗暗骂道:

“好你个大胆狂徒!你他娘的真正是狗仗人势——仗着你主人的荫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勾引良家母狗,简直是岂有此理!见恶不除三分罪。今天即然让老子碰上了,又是老子出征在即,拿说书人的话讲——拿你祭旗,正当此时!”

如此之下,四奎迅速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照着那公狗就扔了过去,一下正打中在一条狗腿上,疼得那只狗一下子与母狗挣脱开来,随即瘸着一条腿,惨叫着落荒而逃!

仿佛是一下吐出了一口恶气,四奎霎时变得心情快乐,朝着那跑远的狗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5

由于对四奎总觉得放心不下,大奎本不愿答应四奎创外去。可他见四奎去意已决,最后也就只得勉强同意。

虽则如此,从答应了四奎的那时起,大奎的心里就一直是沉甸甸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并且,满怀父母心肠的他,不光默默地把四奎要带上的衣物之类一一打点好,想办法给凑足了路费——还给四奎多备了一点,叮嘱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路上不能太亏着自己。

大奎还亲自动手,用家里所剩不多的一点白面,尽量多烙了一些火烧,好让四奎带着路上吃。

而对于出门在外该注意小心的事项,大奎更是千叮咛万嘱咐。

这还不算,似乎是为了稳妥起见,大奎还特意对那与四奎一块出去的二柱子嘱托了许多话。

甚至还亲自去见了二柱子的表哥一面,专门又拜托了一番。

四奎呢?面对大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这要搁在平时,他也许会觉得大哥有点过于絮叨,有点太婆婆妈妈的。

但是,面临平生第一次要离家远去的他,别看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也是热烘烘的感情涌动!

是啊,四奎怎能不明白大哥的一番心肠啊!何况他毕竟也是平生第一次出门远行;

一当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家,离开自己相依为命的兄弟姊妹,一种别离亲人的伤感,不由自主地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令一向整天嘻嘻呵呵、看似并不多愁善感的他,也禁不住要鼻子发酸······

6

明天就要动身了。这天晚饭后,为了明天早起去赶县城的班车,还要应付随后的成天成夜地坐火车,大奎早早就催促四奎睡下。

但是,还没等四奎躺下,跟他一张床睡觉的三奎从外面进来。

三奎在自己睡觉的那一头翻动了一下枕头,将枕下的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黄布褂子——自己唯一的一件只有去赶集时才舍得穿一会的体面衣服,拿给了四奎,开口道:

“跟你身上的衣服换一下,你明天就穿我的这件走吧——你现在长高了,我的衣服你穿也合适。”

四奎一见,赶忙推辞地:

“不不,你还是快收回去吧,你也就这么一件像样一点的衣服,自己都还舍不得穿呢,我怎能要你的?我身上这件不就挺好的?”

“好啥好?跟你换你就换。你这是出门。”

嘴上说着,三奎将衣服使劲塞在四奎的手里。

四奎没有再推辞,一时只是低着脸,不无动情地看着手里的衣服······

看着面前就要出门远去的四奎——这个跟自己打打闹闹一块长大至今的弟弟,三奎想了一下,开口道:

“还是那句话:出门在外不是在自己家里,自己多当心。你看这几天大哥为啥翻来复去老嘱咐你,你该理解大哥的心情吧?跟你说,往后你可要自己凡事多过过脑子,别老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总像长不大是的,叫人不放心······。”

听着三奎的这番话,平日里喜欢跟三奎动嘴磨唇的四奎,这次却没有趁机又来调侃上两句,只是郑重地使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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