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赛博前夕·崩坏前的日落 第二十六章 青山之‘霭’
陈溪午回过神来,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纸条。
那些长短横的字符乱七八糟地排列在纸条上方,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都谈不上一个美字。
只是‘霭’便这样认真而赞叹地看着——那些带着微光的字符很是雀跃地流动着。
陈溪午看了许久,抬起头,看着‘霭’狐疑地问道:“美?”
“当然。”
也许是与陈溪午交流得多了,‘霭’的那种话语也变得流畅了起来,‘她’坐在窗台细微的雨雾之下,无数‘弦’纠缠着,像是一张网一般,缠住‘她’,只是却依旧阻挡不了那些字符向前倾泻的渴望。
“用你们人世的话语而言,他的身躯修长,眉眼干净,唇齿秀丽,像极了一个清秀的少年。”
‘霭’的声音里带着惊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与喜爱。
“我想摸摸他。”
陈溪午默然少许,将那张纸条伸了过去。
细雨里有很是纤细的字符之手穿过窗户伸了出来,只可惜却是从那张纸条之上穿了过去。
‘霭’停顿了少许,似乎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那些字符像是流水一般收缩了回去。
就像是对于不可求之物的追求最终失败之后,很是谨慎地收回了索取之手一般。
陈溪午将那张纸条收了回来,看着‘霭’,想了想,问道:“你不应该在临安巷那边吗?”
‘霭’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溪午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起这种东西,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是在那条巷子里诞生的吗?”
‘霭’似乎陷入了沉思,一直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落在‘弦’里面的时候,到处都是你们所说的‘雨水’,空气里有我的落足之处,于是我便踩着那些很是绚烂的光芒,到处走着,但是后来雨便停了,那些可以让我行走的‘弦’正在消失.....”
陈溪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倘若是这样的话,或许确实如同陆红绳所说的那样。
这是本该存在于义体神经系统之中的‘思维’,因为雨后的空气里存在着太多解离的电子,于是拥有了载体,也使得‘她’拥有了躯体。
‘霭’依旧在那里说着。
“后来我便一直藏在那个少女的主控程序之中。但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我有时候会很孤独,世界里到处都是那样的画,里面的人们千奇百怪,但都是画,他们便冷冰冰地躺在那里,就像我以前那样——因为这样的孤独,我有时就会学着你们,哼唱着一些听过的声音.....”
“那次你见过我之后,我便继续留在了那里,但是有时候还是按捺不住,便会尝试在那些画里,添上一些我自己的笔画——但是那个少女好像并不喜欢这样做,于是她开始检查着那些画,将他们一一修改成原来的模样。真是不懂风情的女人!”
‘霭’说着,好像有些生气,那些字符变得密集了一些。
就像。
就像气得缩成了一团一样。
“于是我决定换个地方,正好你来了.....”
陈溪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你也能够藏在我身上?”
“你的身体里也有些画。”
‘霭’有些劫后余生地说着。
“他们很危险,只是似乎没有办法伤害到你,但他们足以将我终止,不过很幸运,他们没有发现我,我便借着他们留下的载体,小心地行走着,直到你们的世界里再次出现了足够多的载体。”
陈溪午若有所思地听着。
自己的身体里也有些画?
那应该是义体神经程序?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或许便是那瓶被自己喝下去的‘云中君’里的一些程序病毒。
只是没想到那些东西反倒阴差阳错地成为了‘霭’的载体。
‘霭’没有再说什么,坐在窗台上,看着好像很是轻声的模样,那些城市的霓虹似乎让‘她’穿上了一身华丽的衣裳,就像一个懵懂的小女孩一样,坐在窗边,晃着腿,哼着曲子。
一直过了很久,她才重新回过头来,看着陈溪午。
“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易地穿过两个世界看见我。”
陈溪午默然许久,将那张纸条压在了黑盒子下,在窗边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窗外。
“因为.....”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那处伤口,那里愈合得很快,还有些未知的‘源力’正在涌动着。
“我也是妖。”
或许是担心‘霭’听不明白,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我是青山时代的你们。”
这句话语很是轻微,很是温柔。
‘霭’有些不明不白地回过头来,似乎是在认真地打量着这个站在窗边的年轻人。
陈溪午脸上带着一种很是感叹的微笑,与那只‘霭’对视着。
也许‘霭’并不明白,在这样一眼简短的眼神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但是陈溪午明白。
这是在机械时代,满是金属与霓虹的城市森林之中,跨越了两个时代的,关于岁月的对望。
“什么意思?”
过了许久,‘霭’才轻声问道。
陈溪午认真地想了很久,轻声说道:“我们是山林草木之霭,你们是机械字符之妖。”
‘霭’大概依旧不时很明白,于是一些字符在那些雷雨天气之下的城市粒子之中,飘远而去。
陈溪午挑眉看着这一幕。
那些带着微光的字符就像是一些尘埃一样,在雨里飘远,似乎是落在了高楼之下,某个撑伞而行的路人眼睛里。
那人好像发生了一些故障一样停在了那里,一直过了很久,才打了个冷颤,继续匆匆向前走去。
‘霭’似乎明白了什么,坐在窗台之上沉思着。
陈溪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霭’轻声说道:“我看了一些东西,似乎了解了一些你所说字符的意思。”
她认真地看向了窗外那些金属雨,霓虹,高楼,还有一切机械时代冰冷的造物。
“原来从前这里不是这样的吗?”
陈溪午撑着窗台,缓缓说道:“不是的,从前.....”
停顿了少许,他有些遗憾地说道:“其实我也快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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