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身为病号,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呆呆地躺在床上。
术后的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于寒雪过来说她下班了,过来陪床。
“那我能吃饭了吗?”隗辛问。
“不能。”于寒雪无情拒绝,“只能稍微喝一点水,过几个小时吃饭也要吃那些好消化的东西,比如小米粥,牛奶。”
“那我能坐起来吗?”隗辛又问。
于寒雪白了她一眼,“老老实实躺着吧!”
下午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了,隗辛很少经历这么难熬的时间,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感觉太令人难受了,获得超凡能力后她每次受伤都是咻的一下就恢复了,很少体验当病号的感觉。
于寒雪给隗辛喂了点水,然后坐在一旁玩手机。
到了晚上七点,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个气质沉稳的男人走了进来。
隗辛条件反射地抬头一看,嘴里情不自禁发出“啊”的一声。
“隗辛同学,你没事吧?”男人温和地对她点点头,“我一结束学校那边的工作就过来了,看样子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很顺利,唐老师。”隗辛用复杂的语气说出了这三个字。
唐冠在这个世界居然是隗辛学校的辅导员……“唐老师”这三个字一念出口,简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他这种细致温和的人太适合当学生辅导员了,这职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我问过你师兄事发经过了,也和交警那边联络过了,对方司机全责,医药费方面不用担心,有困难的话可以先找学校,会帮你垫付,后面等对方的医药费打到账上就行了。”唐冠给隗辛吃了个定心丸,“生活方面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他又看着于寒雪说,“只有你朋友一个人在旁边照顾你会不会太累?学校这边可以帮你找个时间上有空闲的女同学过来帮帮忙,学校和这个医院离得不远。”
正常情况下,辅导员应该先找学生家长,可是唐冠没这么做。
隗辛猜到原因了,她这个世界的爹妈一定也是很不靠谱的那种,说不定刘博易给唐冠讲了她家里的情况,他才体贴地避开这个话题。
唐冠在这儿好一通交代,不管是生活方面还是学习方面的事都帮隗辛考虑到了,说不用担心课程落下,会请同学把笔记打印一份送过来,教课的视频也会录一份发过去。
隗辛听来听去连连点头,最终说:“麻烦你了老师,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学校吧,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唐冠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好,有事随时打电话。”
待对方走了,隗辛才舒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好是好,就是某些方面让她有点无法习惯。唐冠在无光理论上算是隗辛的下级,听她这个首领的指令,现在是反了过来,辅导员已经是隗辛的上级了。
“你们这个辅导员人是挺好的,比那些不管事儿的强多了……”于寒雪挠挠头,“他怎么那么年轻?是大学一毕业就留校了吗?”
隗辛对这方面也不是太清楚,就转移话题把问题给糊弄了过去。
还没安静多久,习凉和刘博易拎着一袋水果一箱牛奶结伴赶到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另外俩人,也是隗辛的老熟人了——柳叶刀和金环。
四个人一进入病房,空间立刻显得拥挤了。
“小辛你咋样了?”刘博易把牛奶放在隗辛床位底下的柜子里说,“都怪我,收拾展品晚了,要是咱们不赶时间坐公交车去就没这回事儿了。我给你带了一箱牛奶,补补钙。”
“没事,天灾人祸来了挡不住。”隗辛顺着他的话说。
“好在只是腿骨折了,休养几个月就能恢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习凉瞄了一眼隗辛打着石膏的腿,把一袋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课件还有笔记我都会录好发给你的,保证你不落下一节课。”
隗辛听出来了点什么——习凉这回不是隗辛的学长也不是隗辛的学弟了,他和她是同班同学,同级生,连专业也是同一个。
乍一明白这个事实,隗辛有点哭笑不得,还真是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特色。
唯独这跟进来的柳叶刀和金环,隗辛摸不准他们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习凉刘博易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这时候金环叹了口气,走过来说:“我昨天刚出差回来,本来是要找你聊聊你那个抚养费案子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也真是倒霉催的……你好好养病,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隗辛霎时明白了,金环在这个世界居然是律师……他这种暴脾气的人居然能做成律师?隗辛稍微有些不可思议。
那柳叶刀的职业呢?隗辛默默把目光投向门边的柳叶刀。
“哦哦,差点忘了介绍。”金环一拍脑袋,“这是我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他是搞投资的,我给他说了你的专业,你之前不是整了一个创业计划书,想要拉投资和赞助吗,我就想到了他,他正好也来这个城市办事儿,想当面跟你聊聊……谁知道那么不凑巧。”
柳叶刀一副社会精英的派头,礼貌地对隗辛点头:“我听他说了,你是个有才华有想法的学生,目前在读研一是吧?你的那个人工智能创业项目,我是很看好的,有空可以谈一谈。你那个项目的命名代号是……‘亚当’?很有创意,也很有深意的名字。”
隗辛一脸懵圈,“是……好的,谢谢。”
金环跟隗辛貌似很相熟了,一点都不见外,坐在那儿用拉家常的语气说:“等忙完你这个案子,我就从律所辞职,去我朋友公司的法务部门工作去,现在的工作环境,我觉得我适应不了。”
隗辛疑惑地问:“怎么了?”
金环悲伤地看了隗辛一眼,不说话。
柳叶刀沉吟片刻,说:“他脾气太暴了,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你想必是知道的。他跟他的委托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争执……”
“嗐,用争执这个词儿程度轻了。”金环摊手。
“那确实。”柳叶刀表示认同。
“作为律师,你知道我经常会接到一些法律咨询,偶尔呢,也会遇到一些奇葩人。”金环说,“我一看到这些奇葩人就忍不住我的脾气。有个男的来问我怎样把自己的婚内财产赠给小三又不被原配追回,我忍不住了,直接问候他说你给老子做个人吧。”
隗辛:“啊这。”
“还有一次,当妈的遗弃小孩,还不愿意给抚养费,问我怎样才能规避掉这个抚养费,我对她说有你这样的家长真是孩子最大的不幸,下辈子别当父母了。”金环说着来了气,“还有个人,家里有个精神病人跑到街上砍上了人,想找我打官司,不想给医疗补偿,我直接对他说精神病人砍伤人或许是无法自控,但你尽不到监管责任就是你的问题,出了问题还不想着积极补偿,净想着逃避责任,你积点德吧!”
隗辛:“不愧是你!”
柳叶刀目光奇异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金环,“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很多次了,有些时候遇到上门咨询的委托人,他都不带嘴下留情的,没被人当场打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唉,所以当公司的法务挺好的,远离是非纷争。”金环下了结论,“不过你不用担心,隗辛,在我离职之前我必要让你不负责任的监护人付出法律的代价。”
隗辛就差鼓掌了,她用目光表达了自己的支持:“加油啊!我相信你!”
金环得到了委托人的信任和鼓励,重振旗鼓,带着柳叶刀走了,柳叶刀临走前还给隗辛留了个联系方式。
“你这个律师真的靠谱吗?”于寒雪怀疑地问隗辛,“他这样的人真的当得了律师?”
“能把律师证考下来,说明理论水平是没问题的,脾气这么暴话说得这么直,想必本身也是个正义的人,就是不知道对方实操水平怎么样。”隗辛也不太能下定论,“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都这样了。”
这个夜晚平静地度过了,于寒雪睡在了隔壁的病床上,隗辛忍着腿疼昏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于寒雪继续自己的实习工作,隗辛能吃饭了,她给她喂了一点外面买的小米粥。
又过了几天,隗辛腿上的疼痛感渐渐减轻,已经可以在床上坐着休息了,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
她无聊了就打开电视看看节目,今天她打开电视的时候,体育频道正好播到了自由搏击比赛。
赛事主持人用英文大声嘶吼:“出现了!出现了!本届自由搏击冠军——雷尼尔·布兰登伯格!恭喜他赢得五百万美元大奖!!”
屏幕上满身汗水的雷尼尔跪倒在地振臂高呼,还当场来了一个撕衣庆祝,现场观众的尖叫声简直能把屋顶掀翻……其实隗辛挺不理解这种庆祝方式的,进球了撕个上衣,赢了比赛了撕个上衣,要是得了冠军,还是撕上衣……实在是有点浪费。
调了一个节目,下个电视台在播电视剧预告,姑娘腿也摔啦?”
“不是的大叔,我是出车祸。”隗辛说,“你是怎么回事儿啊?”
“踩到娃的积木上,左脚绊右脚摔倒了,当场骨折入院。”中年男人悲戚道,“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也会塞牙缝。”
护士来给这个中年大叔输液了,她对了一下名字:“汪飞驰是吧?”
“是的,麻烦医生了。”汪飞驰笑笑。
汪飞驰刚一躺下,一位头发有点花白的老教授就带着一大堆年轻的白大褂进了病房,他对汪飞驰点点头:“带学生来看看你的病情,你这个脚踝的骨折非常典型,非常有教学价值。”
汪飞驰茫然地说:“哦哦,那行……”
围过来的人有点多,有几个实习医生被挤到了角落里,撞到了隗辛的床板。
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飞快地低头说了一句:“抱歉。”
隗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出了那张脸:“……琥珀?”
琥珀一愣,看过来问:“你……我们认识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认错了。”隗辛立刻收敛表情,“我有个朋友,名字叫琥珀,真是巧了,你的名字也是琥珀。”
琥珀好奇地看了看隗辛,想说什么,但最后忍住了,他转过头继续认真听老教授讲解汪飞驰的病情。
病情讲解结束了,老教授带着一大群学生呼啦离开了病房,琥珀落在最后,友善地对隗辛笑了一下,说:“再见。”
中午于寒雪过来送饭,隗辛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这边有没有一个实习医生,叫琥珀?”
“琥珀?没听过。”于寒雪说,“他长啥样?你说说。”
隗辛想起在这个世界琥珀是对方的小名,于是就换了个描述:“呃,黑发黑眼……长挺顺眼的?”
“你这算什么描述,你是不是还要说对方两根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呢?”于寒雪忍笑,“不过长得帅的我们医院确实有,和我同一届,到骨科那边实习了,你是不是今天上午教授带学生的时候看见他了?”
“是啊。”隗辛说。
“他是个双胞胎呢,哥哥在精神科那边实习,他们兄弟俩都学医,但是报的专业不一样。”于寒雪说,“怎么?想要认识他吗?”
隗辛想了想,“不了……随缘吧。”
在这个世界,她认识的每个人都有了正常且平淡的人生,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人生轨迹。
那些最熟悉的陌生人,隗辛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默默地看着,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感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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