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苍舟站起身,垂眸看了萧疏雨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姜三妹,我在家中排行老三。”萧疏雨慌乱之中随便编了一个名字。
顾苍舟想了想,说道:“朕给你取个新名字,你以后就叫姜盈袖。”
“盈袖……为什么是这个名字?”萧疏雨忍不住问道。
她自己也很好奇。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顾苍舟念了一句诗。
萧疏雨愣了一下,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缓缓低下头。
“你随朕回宫吧。”顾苍舟又说道。
萧疏雨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苍舟,表情有些懵懂,像是没有理解对方这句话中的含义,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那,这些人怎么办?”萧疏雨继续装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顾苍舟看了剩下的那些战俘一眼,突然冷笑一声,问道:“你想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萧疏雨低下头。
顿了顿,又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地开口道:“如果是那位姐姐的话,她肯定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但顾苍舟却随着她的话愣住了。
不受控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只是很模糊,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那熟悉的嗓音却恰如昨日一般。
“自古帝王多任情喜怒,喜则滥赏无功,怒则滥杀无罪,是以天下丧乱,莫不由此。”
“殿下你知道这句话是何意吗?”
“殿下……将来你一定要做个明君,不要滥杀无辜,不要肆意引发战争,战乱下,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那些话语一句句地在顾苍舟耳边响起。
最后只汇聚成了一句刺耳的质问。
“殿下,曾经我教你的,你全都忘了吗?”
“陛下,陛下……”
熟悉的声音拉回顾苍舟的思绪。
顾苍舟回过神,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只觉得恍如隔世。
为什么,就连声音都那么像。
“陛下,您怎么了?”萧疏雨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苍舟收回视线,没再看她。
“李远。”顾苍舟出声道。
一旁傻眼已久的李将军连忙走上前来:“末将在,陛下有何吩咐?”
“把这些人,都妥善处理好。”
李远一时拿不准顾苍舟的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说的处理是指……”
“在京城给她们找一个容身之所,再每人给十两银子,之后要做什么,去往何处,随便她们。”顾苍舟说道。
此话一出,十几个女子纷纷愣住,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好一会儿,她们才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她们一个个的都连忙跪下来给顾苍舟磕头道谢。
李远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连忙应声道:“是,末将这就差人去办,哦不,末将亲自去办。”
顾苍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外走去。
而萧疏雨则是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动作。
顾苍舟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萧疏雨,语气并不算太好:“还站着做什么,跟上。”
萧疏雨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当天夜里她就跟着顾苍舟回到了皇宫,这个她曾经待过很多年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出于巧合还是什么,安排给她的住所竟然还是她当年住的紫云阁。
这里位置很偏,十分清静,寻常不大会有人来打扰。
这里看起来和当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院落里种了许多竹子,池塘内的锦鲤依旧胖乎乎的,就连屋子里的陈设都是没有一丝灰尘的,应该是一直都有人在打扫。
这天晚上,萧疏雨躺在那张曾经自己睡过无数次的床上,竟然失眠了,辗转反侧到了半夜都没有睡着。
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才离开半年,顾苍舟就黑化了。
她知道自己对于顾苍舟的意义很重,毕竟她是顾苍舟的老师,是他很依赖的人,可是自己走的时候,顾苍舟分明已经长大了,他也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与此同时,一样失眠的人还有顾苍舟。
顾苍舟坐在书房内,他的一头黑发此时已经松散开来,温顺地垂落在肩头,在暖色烛火的照耀下,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安静,但又多了几分落寞的气息。
李公公正站在顾苍舟身边伺候笔墨,此刻也是提心吊胆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顾苍舟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想必是因为陛下今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他们这些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陛下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正是那位已故的国师大人。
五年前顾苍舟登基后,宫中的人基本上就都换了一批,知道那位国师样貌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更何况当年那位国师便是行踪神秘的。
而李公公正是为数不多见过那位国师的人之一。
如今顾苍舟后宫里的妃嫔们,虽说都是利益婚姻,陛下从未与其中任何一个有过夫妻之实,但她们的相貌,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像那位国师萧疏雨。
有些是眉眼像,有些是身形像,但至今还没有一个性格相像的。
可今天顾苍舟带回来的那位,他看到时都被震惊了,那是真的像,说是一模一样都不为过。
如果不是当初亲眼看着顾苍舟下葬了国师,他真的就以为是那人回来了。
所以也难怪陛下今日会如此心神不宁,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肯去休息,他也不敢出声提醒,生怕触了霉头。
而顾苍舟此时的思绪却已经飘向了远处。
那是他刚登基的日子。
终于从外戚手中夺回皇权,亲手将许正霖送入诏狱,一路披荆斩棘走上了皇位,除了萧疏雨,没有人知道他这一路走得有多艰苦。
然而,就在那一天夜里,萧疏雨披星戴月地从关外赶来,都等不到白天,连夜进宫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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