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夜来这的任务不在探究城隍殿,所以我只是疑惑了一下,抬脚继续往三生堂的方向走。
越是临近三生堂,香火味越浓,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时不时地往后看,生怕被人跟踪了。
可越是紧张,越是出乱子。
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定睛看去,竟是一只大如幼猫的硕鼠嗖嗖从我脚下跑过,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又有几只长相奇特的虫子经过。
它们动作敏捷,目标明确,全都奔向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同样是我要去的地方。
嘭。
前方不远处一声闷响,我抬眼望去,就看见刚才路过的那只硕鼠撞上了结界,咕噜噜地滚了回来。
但它又迅速爬了起来,再一次撞上结界。
结界的外侧边缘处,躺满了蛇鼠虫蚁的尸体。
那只硕鼠接连被撞翻好几次,明显受伤了,爬起来都很吃力。
它忽然前脚抬起,后脚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朝着结界作揖,虔诚地拜了拜。
我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些个蛇鼠虫蚁怕都是冲着结界里的香火功德来的!
可如果我没记错地图的话,这结界里面封印着的,不是三生堂吗?
所以,城隍殿的香火功德是源自三生堂?
这些个蛇鼠虫蚁应该都是有修炼功底的,它们是慕着三生堂的香火功德而来,却被挡在了结界外面。
有些修为低的,经不住结界的反噬,死在了边缘处。
那只硕鼠还在结界外虔诚地拜着。
我想了想,伸手探向结界,想试探一下这结界的法力到底有多强,我是否能成功通过。
我的手一触到结界,那结界便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我的手直接穿了过去,没有受到任何反噬力。
“吱吱?”
硕鼠扬起小脑袋,不解地冲我叫了两声。
我缩回手,犹豫了一下,抬脚便跨了过去。
我的半截身子瞬间穿过了结界,当我收起另一只脚的时候,那只硕鼠一口咬住了我的裤腿,一双绿豆粒大小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仿佛在对我说:“带带我!”
我没管它,直接收脚。
嘭!吱吱!
我的脚收进结界里的那一刻,硕鼠被结界弹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嘴边全是血,爬都爬不起来了。
修炼没有捷径,除了先天天赋,那就只有后天的努力,与渺茫可贵的机遇了。
显然,三生堂不是这些蛇鼠虫蚁的大机缘。
站在三生堂地界的那一刻,我竟油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片是茂密的小树林,沐浴在香火味中,长得郁郁葱葱。
我沿着脚下的鹅暖石路往前走,越走越快,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很快我就看到了梦里面多次出现的那座香堂。
香堂挺大的,门额上果然立着三生堂的匾额,跨过高高的门槛,庄严雄伟的三面佛便近在眼前。
三面佛前的供桌还在,上面无一丝灰尘,但原先的那盏油灯不见了,整个香堂里也没有一根香在烧。
香火味却很浓很浓。
我双手合十,冲着三面佛拜了拜。
然后才抬起头来,仔细观察这尊三面佛。
左侧佛头凶神恶煞,犹如来自地狱的夜叉,右侧佛头微微颔首,面容慈祥,有悲天悯人之势。
当我转过去,想要看看背对着我的那个佛头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无意间我看到了右侧佛头的手指。
它……竟是个六指儿。
我堂姐鹿唯心也是个六指儿。
鹿唯心被谢羡安掳去坐镇城隍庙,难道跟三面佛有关?
一定是的。
否则当初谢羡安又为何给小叔那把功德伞来护鹿唯心平安长大呢?
谢羡安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他这一盘棋下了好久好久,如今才开始慢慢收棋罢了。
等我再转过去,面对第三面佛头的时候,莫名地鼻头一酸,眼里升腾起雾气。
大佛宽面重耳,双目紧闭,一手立于胸前,手上挂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那一百零八颗佛珠之中,竟有一半是开裂的。
从裂口来看,应该是最近才形成的。
最近……
我离开沉水村去长白山的那一夜,几乎是必死局。
如果没有无妄大师出手相帮,今天我根本站不到这儿来。
这一半的佛珠,是因我而毁。
裂的是佛珠,损的是无妄大师的功德。
胡云玺说过,无妄大师经历那一遭,得很久很久才能修养过来,如今应该是陷入闭关期了。
我噗通一声跪在佛前,冲着大佛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无妄大师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但我也不敢在这儿逗留太久,毕竟这儿是谢羡安的地盘,再者,阴阳交界处开放的时间也有限。
我绕着香堂走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
难道不在香堂里?
那就应该是在我当年的住处。
想到这儿,我抬脚便往后面去,穿过香堂,推开后门,后面是一进小院,小院中央有一口八卦井,井口封着封条。
我下意识地便绕开那口井,少惹事,找到东西就走。
穿过垂花拱门,再往后,又是一进院子。
这个院子有主卧,有厢房,里面的一草一木我都那样熟悉。
我大步朝右上首的那间厢房走去,厢房没上锁,我一推便推开了。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儿混合着莲香味扑面而来,我踏过门槛往里走,发现厢房分里外两间。
外间是一个小佛堂,有供桌,有蒲团,还有圆桌、书架,一些生活用品,很齐全,样样件件都能看出是女孩子的住处。
外间和里间隔着一道长长的红木屏风,屏风上雕着大片的六瓣莲,散发着淡淡的莲香味儿。
转过屏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古朴的拔步大床。
拔步大床上同样雕着大片的六瓣莲,大床构架里有梳妆台,有贵妃榻,有小凉床……古朴中透着奢华。
就从这一张床,便能想见当初睡在这里面的少女有多得宠。
我一步一步地往里走,整个人身体绷得紧紧的,走到最里面,面对那张挂着厚重的帷帐的大床时,一时间,我有些不敢掀开床帘了。
我怕,怕看到谢羡安嘴里说的那一幕。
可我又怕,怕看不到那一幕。
我闭上眼睛,做了三个深呼吸,再睁眼,抬手一点一点地拉开那莲粉色的床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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