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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满面怒意,抓起旁边的椅子直直的朝着房门处砸去。
连带着先皇所赐的两尊瓦刺贡瓶也被打碎,赵宛瑶战战兢兢的在房门外候着,却是不敢上前。
早先她并不知道石亨同傅四爷之间这般亲厚,只晓得傅国公府的傅大爷是有些关系的,却不想石亨听了傅四爷入狱后的消息会这般反应激烈。
眼瞧见屋内的东西都已经被砸落在地上,赵宛瑶这才敢警惕的上前,小心说道,“老爷……”
“事情已经如此了,恐怕……您是要放弃这条线了。”
“汪、延。”石亨眸底猩红,咬牙切齿。
赵宛瑶继续缓声说道,“如此,便更是要快些确定同定远侯府的亲事了。”
石亨周身的戾气渐渐减少,冷眸看着赵宛瑶。
“虽然靠傅四爷要来的更快,但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只要老爷还未被皇上疑心,那便可徐徐图之……”
石亨突然上前,死死的掐着赵宛瑶的颈部,“是谁同你说的这些!”
赵宛瑶花容失色,脸色更是因为窒息而变得惨白,“老……老爷……”
“妾身,妾身只是想……想帮您……”
石亨冷声甩开了赵宛瑶,赵宛瑶一时不慎,直接身体匍匐在地上,手掌咯上了地上的碎瓷片,“老爷……若只是傅四爷入狱到不算是最危险的事情,究竟皇上的心中,有没有定了老爷的罪名,这才是最要紧的。”
赵宛瑶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明明她当初只是想要利用石亨去报复赵国公府,明明她只是想借石亨的权势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可如今却也会因为石亨的冷漠和怒火难过。
石亨突然笑了出声,脸上早些年行兵打仗曾留下过伤口,此刻笑起来面目狰狞,平白叫人瘆得慌,石亨伸手将赵宛瑶从地上捞起,握上了赵宛瑶手心的伤口,“瑶儿,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赵宛瑶咬唇,忍着泪意,“妾身替老爷更衣,一会儿,怕是要去面圣了。”
……
朱见深似乎早有料到石亨会来,王福正等在宫门外,只等着一见到石亨便将其带来到上书房朱见深的面前。
“石卿家来了?”
朱见深身上的明黄龙袍金线明晃晃的,石亨半跪在案桌前,“臣有罪。”
“臣不该念及同僚之情,对放宽对傅海的要求,结果……”
石亨脸上带着浓浓的愧疚,剩下的话却是并未说下去,径自扣头在朱见深的面前,“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降罪!”
朱见深微眯着眼睛看着堂下跪着的石亨。
破釜沉舟。
石亨这是唱的好戏,以退为进,插手盐商的事情只是傅四爷在明面上,他在暗处推波助澜,若石亨不来开口,朱见深到可以找些许借口冷落,可若是石亨主动认错……
在没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朱见深若是出言责备……那便是帝王之心没有容人之量了。
况且,若不能一次性将毒瘤连根拔起,剜出的干净,那还不如积着攒着等待时机。
不过……这段时间的确是太过宠幸石亨了,让他连最后一点野心也毫不掩盖了,是该给些脸色看的时候了。
朱见深并未及时开口,而是继续翻看手中的卷宗,石亨亦跪在地上未曾起身。
茶杯里面的茶热气已经消散,朱见深也批了几本折子。
“石大人觉得,江西祸事该如何处理?”朱见深眸底闪过一抹阴鸷。
石亨拱手回答,倒是比素日里更加上心,“臣以为,祸乱一起,势必民心溃散,皇上应当及早出兵镇压才是,免得那些势力坐大,到时候会成忧患。”
“那按石大人之见,可有推荐的良兵之将?”朱见深似不经意的开口询问。
石亨却是面色一喜,朱见深的意思,是傅四爷的事情已经翻过去不再追究,而皇上还愿意相信他重用他,听从他的建议。
石亨皱眉沉思起来,从先帝英宗朱祁镇开始,便频起战乱,先是同瓦刺大战,大失元气不说还曾做俘虏,到了代宗皇帝的时候又兴起夺门之变,朝中不少大臣受到了牵连。
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像傅政,梁永士等朝廷栋梁相继丧命,后起之秀到有几个能用之人,可惜缺乏经验。
前些日子沈瑜的表现到不错,但若是他离开,只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岭南流匪将会死灰复燃,再度作乱。
石亨目光闪烁,“臣不敢妄自定论,但依照朝堂此番状况,怕是只有……有一定身份地位,且又有调兵遣将之人才能帮皇上解忧。”
要文臣去行兵打战是定然不行的。
锦衣卫和禁卫军乃是贴身保护皇上安全所在,再除掉陆历久科举出身,适合经验独到,又善于领兵的,便……只剩下了汪延。
早些年朱见深曾遭朱祁钰旧部围攻,多亏随侍在旁的汪延调兵遣将,以少胜多,西厂厂卫杀出重围救下了朱见深。
朱见深薄唇轻启,“汪延?”
石亨再度跪在地上叩首,“皇上圣明!”
“可你知晓,他终究是宦官。”朱见深皱眉。
石亨却不以为然,“前朝并非没有宦官出征的先例,况且此番去平乱,也比不得两军交战,汪督主若能为皇上立下大功,解除江西困境,那便是汪督主的福气,不会有人因此诟病汪督主的身份。”
江西祸乱可并没有石亨口中这番轻描淡写,即便是有经验的老将恐怕也要数月才能平定,汪延并无真枪实战的经验。
朱见深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皇上若是担心汪督主无法镇压的话,只消多划给汪延几千军便可以了……”
几千军?
江西祸乱上报便是有上万人。
只带几千军去,石亨是存着要汪延战死沙场的心思了。
似乎是在经过慎重思考,朱见深不可轻闻的叹了口气,“起来吧!”
石亨再度叩首大呼,“皇上圣明。”
朱见深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倒是石卿家,忠心耿耿,呕心沥血,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赏赐石卿家才好。”
石亨立刻面容严肃的摇头,“臣能有幸得皇上信任,乃是臣的福气,身为臣子,臣别无所求,只是……”
“只是身为人父,臣无暇替子女亲事周旋,当真是有些愧疚……”
“哦?”朱见深挑眉,赞同的点着头,“据朕所知,石卿家长子和二子早已经成家多年,倒是老三不曾婚配。”
石亨带着愧疚,“的确是,老三乃是次子,全怪臣和夫人宠坏了这孩子,一直想要给他找个精明懂事的夫人好管着他,他也千万般像臣保证,若是取了霍家七小姐后定然求上进,可是……”
石亨摇头叹气,“可是他哪里配得上那霍七小姐啊!”
朱见深眼底一闪而过的讥笑,“又有何不可。”
“罢了,随后朕便赐一道旨意,替你三子石镖赐婚吧。”
石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来赵宛瑶的建议果然没错,如今可真是一箭双雕,赚了最大的好处了!
“臣替三子谢皇上大恩!”石亨躬身,“那臣便不打扰圣上休息了。”
石亨告了声退,上书房的房门响了一声便再度恢复平静。
之前不曾注意的山水水墨图屏风后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朱见深眼皮未抬的说道,“还真的叫你给料中了。”
汪延垂眸,“石亨现在还气数未尽,况且江西祸乱本就该臣替皇上分忧。”
朱见深顿了顿,“你此时已经官至西厂督主,但若是奉命前去江西平乱,恐怕最多封为正三品将军。”
“再加上石亨心黑,几千人去对抗上万人,恐怕,你的路并不好走。”朱见深抿唇笑道,“这可是明升暗贬的事情。”
“的确是有些棘手,却也并非不可解。”汪延转身看着朱见深,“官品如何,朝堂之中的他人所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皇上的心中,汪延官居几品?”
石亨不得圣心,纵然正二品大员也依旧不会善终,而汪延虽被贬至江西战况,却更为被朱见深看中。
这便是帝心,也是汪延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
霍乐珍恭敬的站在江氏面前,面对自己的生母也不过是淡淡的感情。
听闻江氏当年也是有心上人的,奈何先帝赐婚不容辩驳,她便转嫁给霍家大爷,成亲后一直遵守三从四德,无论对霍大爷还是对子女公婆,江氏都挑不出错处。
可却少了几分笑容和真心,包括霍乐珍这个亲生女儿。
霍乐珍从出生开始便一直都是乳娘喂养,江氏甚至很少抱过她。
“珍儿,想必你祖父作何心思你是知道的。”
江氏皱眉开口,此时房间中婢女已经被遣散,只剩下了母女两人,像这样母女独处的日子,还是很少有过的。
“若是你早些做打算,可能还会有机会挑选比较心仪的夫君,可若你再拖下去,恐怕效果不但达不到你理想中的那样,反而会背道而驰。”
霍乐珍低着头,却是微微有些紧张,“嗯……母亲的意思女儿明白的。”
“光是明白是不成的。”江氏突然挑高音调,“前些日子,你祖父曾想替你说下宝坻裴家的亲事,你却三言两语推脱过去了。”
“平心而论,那裴家的三少爷,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样貌品行,是和你相配的。”江氏目光闪烁,“珍儿,若你不想这辈子同离心的人过一辈子,那便要适当的放宽要求。”
霍乐珍点着头。
裴家三少爷裴永泰的确是不错的,听说已经有进士功名在身,裴家又是世代簪缨世家,家世清白,可……霍乐珍的心里有了汪延。
裴永泰再同汪延比较起来,便处处逊色了。
霍乐珍实在是不愿。
“珍儿,你同娘实话实说,你莫非是心里已经有人了?”江氏目光突然凌厉起来。
霍乐珍承认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他不行,哪怕你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行。”江氏抬头,一向平淡如水的目光中起了波动。
霍乐珍有些错愕,“母亲,您……”
江氏目光一紧,“还真的是他,珍儿你……”
“是母亲的疏忽。”江氏又突然低下头,“原以为你只是心善可怜那人,却不想竟让你生出这般心思,是母亲的不对……是母亲的不对。”
霍乐珍见江氏这般反常的样子不由得大惊的跪在地上,匍匐着上前的拉着江氏的手,“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您既然已经知道女儿的心思,那也自然知晓他的身份,女儿为何不行,女儿可以等的。”
“糊涂!”江氏打落霍乐珍的手背。
“你有多少年可以等,你又怎么确定他还有命让你等!不行。”江氏的怒气不言而喻。
“母亲又知道怎会不行。”
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之传来聘婷急色,“小姐,夫人对不起,小姐是否在您的房间中?”
“小姐……出事了。”聘婷气喘吁吁,“皇上突然来了一道赐婚圣旨,王福公公正在大堂中等着您过去宣旨呢。”
霍乐珍不解。
但江氏却是脸色惨白,“还是……晚了。”
“来不及了,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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