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童福山在丽春院宿醉未归。
何尚君亲眼看着,童福山搂着丽春院当家花魁,进了厢房后才离开。
哪怕到了此时,他仍在怀疑这是不是童福山故意误导他们,而演的一场戏。
但接下来的几日,童福山白天在衙门晃悠一圈,然后美不滋滋的就直奔丽春院。
扬州的盐商们彻底高兴了。
不就是区区逛院子的钱嘛?
给就是了。
别说是逛个院子,就算买下来送给童福山玩又如何?
只要你别出来给咱们添堵,你想干啥就干啥。
不止如此,这些日子凡是盐商们要的盐引,童福山连看都不看,公印直接就盖了下去。
到了后来,甚至自己都懒得出面,直接交给衙门的佐贰官,让盐商们有事直接去找他,别来烦自己。
每日带着自己俩护卫,一人几个小娘子,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他身体吃得消吃不消。
到了这个时候,何尚君才稍稍松了警惕。
但还没过几天,童福山忽然不去了。
不是他不想去了,而是他病了。
何尚君有些怀疑,带着扬州城最好的郎中去给他瞧病。
郎中诊脉的时候,脸色诡异而凝重。
童福山一脸憔悴:“大夫,您给好好瞧瞧,我这是生了什么病啊?赶紧开服药给本官治治,治好了有赏。”
郎中讪讪敷衍着:“大人的病不要紧,想是染了风寒,待老夫先给斟酌个方子试一试。”
到了屋外,何尚君一把拉过郎中:“怎么样?”
“奇怪,奇哉怪也。”
郎中喃喃自语:“老夫瞧了一辈子的病,如此乱的脉象闻所未闻啊,是什么病呢?”
何尚君不耐烦:“我就问你有病没病!”
“没病?”
郎中嗤笑:“脉象若隐若现,时若洪钟大吕,时若游丝一现,你说没病?”
“这位大人最近可去过什么地方?”
何尚君一愣:“他这些日子每日流连妓馆。”
“那就是了!”
可旋即又摇头:“不对啊,这也不像马上风的脉象啊,马上风的脉象应该是...”
何尚君已经懒得再听。
确定童福山是真病,何尚君也就放下了心。
他就怕童福山装病,然后搞什么阴谋诡计。
“行了,你就给童大人好生治病吧,看病的银子自己去扬州会馆支取。”
然而,郎中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治病?这么乱的脉象老夫从未见过,谈何施治?
怕是宫中的太医来了也无能为力,唉..这么年轻,可惜了。”
闻言,何尚君先是一愣,旋即心中暗喜。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死在童福山手里,但终究也是因他而亡。
幕后的黑手他无能为力,也不敢报仇。
但若是童福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他表示喜闻乐见。
丢下仍在喃喃自语,愁眉不展的郎中,他再也懒得管童福山的死活。
当日,整个盐运衙门乱成一片,盐商们来瞧过之后,一个个躲起来再也不敢献身。
盐运大人被他们带着嫖院子,快把人嫖没了,朝廷问下来,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张林在扬州城遍寻郎中,结果一个个束手无策,均表示凭自己的水平无法医治童大人。
是夜,盐运衙门冲出十几骑快马,扬鞭向京城赶去。
得到消息的何尚君冷笑:“你以为去找那酷吏苏,他就有本事救你?他又不是郎中,呸!”
旧江口的码头边,童福山望着潺潺流动的河水,被河风吹着缩了缩脖子。
“张大哥,你这招当真好使,馒头夹在腋下,任他谁来了也看不懂这脉象。”
张林文闻言笑笑:“这招还是老爷教给咱们的,当年在凤阳的时候,老爷不想上衙,就老用这招装病。”
“哈哈哈,没想到先生当年也是这般惫懒样子。”
张林笑笑不说话,遥遥望着河面。
当年在凤阳的时候,是他此生最快活的日子。
饮马杀贼,逍遥度日,无忧无虑。
随着老爷的官职越来越高,他们虽也跟着鸡犬升天,但却再也回不到那时的日子。
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老爷这些年过的并不快活,很少能再看到老爷当年的那样放肆的笑了。
即便是笑,背后也多掺杂着疲惫。
“船来了。”
李庸的身影从夜色中走出,拍了拍蓑衣上的露水:
“老爷收到消息后,很快就能派出咱们的郎中,不过他们能拖得几日却很难说。”
“嗯”,童福山也不嬉笑了:“咱们抓紧时日,一旦将那陈六安找到,立即回扬州。”
将一边的蓑衣披在身上,再拿起硕大的斗笠扣在头上,几人化作渔民,悄悄登上了去往镇江的渔船。
仅仅两日,一支队伍风餐夜宿的赶到了扬州盐运衙门。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苏谨派来治疗童福山的郎中。
扬州知府方进染、高邮县令陈秋、江都县令常宁等官,也纷纷前来探视。
只不过这一次,这些人却统统被拦在了门外。
“诸位大人实在抱歉,童大人身染恶疾,畏风畏冷,且有传染的风险,所以不能探视。”
方进染皱眉:“我也不能?”
郎中摇摇头:“不能。”
此时童福山的门外,有许多披着白服的年轻人,拿着喷壶不知在喷洒着什么。
那淡淡的药味传来,竟然还裹挟着一股酒味。
“这是?”
“消毒。”
郎中笑着解释:“不止是这里,整个盐运衙门都得消毒,便是您几位,最好也喷一些,以免传染。”
“如此有劳了。”
看着这些年轻郎中有条不紊的忙叨,对童福山生病的事,方进染又多信了几分。
“如此就不叨扰诸位治病,等童大人好些了我再来。”
“恭送大人。”
看着方进染几人离开的背影,郎中嘴角噙着冷笑:“外行人就是外行人,倘若真的有传染的风险,你们还能走的出这个门?”
转过身,郎中对着身后的医学生喊道:“就算是演习,但一切都要严格按照预案来做!”
“即便是衙门里的差役,每日的消毒、隔离工作都要做好,明白吗?”
医学生放下手里的工具,齐齐点头:“明白,先生!”
与此同时,镇江城金山寺脚下,童福山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对一边的吴奇说道:“就是这里?”
吴奇点头刚要说话,身后忽然冲出百余官兵:“找到逃犯了,找到逃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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