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爸邱妈在邱向荣眼神的威慑下熄了气焰,心虚地坐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连和邱向荣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堂屋里静默片刻,邱向荣站起身:“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一直都能安安分分的,我就给你们养老送终。不想安分也行,反正你们还有两个亲儿子。”
邱向荣说完就出门骑上电瓶车走了,还顺便把拎来的年节礼品也带走了。
一顿午饭只吃了个开头,邱向荣连半饱都没到,剩下的全是气。
电瓶车骑到半路,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在路边。邱向荣把车支好,在油菜田边蹲了许久,目光朝向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抱希望是一回事,难受又是另一回事。
准备起身回家时,一低头,看到脚边有一朵早开的油菜花,小小的一朵,金灿灿的。邱向荣用长满厚茧的手轻轻摸了摸,忽然就笑了:“回家!”
回到家,陶妈一看邱向荣把拎去的礼品又都给拎回来了,就知道那俩老的肯定又惹向荣不痛快了,于是陶妈第一句话就问他:“午饭吃了吗?”
“没吃饱。”邱向荣说,把车把上挂的礼品递给过来伸手接的陶华宇,问他,“你姐呢?”
“我姐睡午觉了。”陶华宇拎着东西往客厅走。
陶爸也从客厅出来,听邱向荣说没吃饱,就知道今天这个不痛快肯定是在饭桌上找的。他往厨房走,说:“午饭给你留了,都在灶上温着呢。”
“哎。”邱向荣把车停好,跟在陶爸后面去厨房。
陶爸把地锅的盖子掀开,茫白的雾气裹着热浪涌出四散。锅里放着竹篦子,篦子下面的热水还滚着,显然是刚烧了一轮火加热的,篦子上面放着一碗米饭、一碗紫菜蛋花汤、一碟蒸饺和一盘炒菜,炒菜是两样拼装的,一半是蒜薹炒肉丝一半是芋头烧排骨。
陶爸手上也都是厚茧,都没拿个毛巾垫着,就把这些碗碟都端了出来沿着锅边放在灶台上。
邱向荣洗完手去拿筷子:“爸,你要不要再吃点?”
“不了,你赶紧吃吧。”陶爸说着就往外走,“我去隔壁你张叔家下棋去。”
邱向荣就从筷笼子里抽了一双出来,站在灶洞边,端起碗埋头吃饭。灶洞里的温度蹿出来,烤得腿部暖呼呼的。邱向荣弯腰看了看,里面还有火星子,就把筷子放到端着碗的左手里,右手拿火钳从案台下的布袋子里夹了颗红薯出来,塞进灶洞里埋好。弄个烤红薯,等陶华歆醒了给她当甜点吃。
没多会儿,陶妈进来了,问邱向荣:“你爸妈是不是为难你了?”
邱向荣把盘子里的菜拨到米饭上,实话实说:“他们说老三再过半年要结婚,让我给老三买房买车,彩礼钱也让我出。”他连钱数都没有隐瞒,每一项都跟陶妈说了。
陶妈不敢置信,以为要么是邱向荣说错了要么就是自己听错了,手不自觉地捂上心口:“什么?三百三十万?!”且不说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邱向荣现在的收入,得不吃不喝六七年才能挣出来!他们怎么敢的?狮子大开口也没有这样的!
正要出门的陶华宇经过厨房门口,一听陶妈带着惊呼的“三百三十万”,就探头进来问了一句。
邱向荣扒了两口饭,便又把事情说了一遍,而后道:“妈,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的。”他从学着做小饼干和奶油蛋糕开始,就没想过可以靠这个赚钱,要不是华宇和大家给他出主意帮忙,他这个私房烘焙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就开起来了。他做这个,完全是为了这边的家,而不是丘林湾那对把他当血包的父母。
邱向荣夹了只饺子吃掉,又把他拿陶华宇当借口的事说了:“他们应该不敢再闹了。妈,华宇,我觉得保险起见,要不还是把店转到华宇名下吧,不然我这心里就一直觉得有事,不安。”这几天无论哪个部门都在放假,等过两天假期结束,他就和华宇往市里跑一趟。
“没事儿,姐夫。”陶华宇安慰他,“名字就别改了,改来改去的多麻烦呀。随便他们怎么闹,我就不信咱们还没有说理的地方去,实在不行咱们就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
陶妈抬手就往陶华宇肩膀拍了一巴掌:“你别瞎出主意,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邱向荣却觉得这法子可行,要是真闹到那个地步,大不了就对簿公堂,看丢脸的会是谁。另外,还可以先拿律师吓唬吓唬他们,他手上有录音啊!于是就放下碗,掏出手机,把录音发给了陶华宇:“你帮我问问律师,这算敲诈还是勒索?”
陶华宇收到后就点了播放,和陶妈一起从头听到尾,是敲诈还是勒索他不知道,他说:“这算盘打的可太响了。”
吃完饭,邱向荣把锅碗都洗刷好,回卧室看看陶华歆。陶华歆还在睡着,他就轻轻地给她掖了掖被子,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
邱向荣心想,现在这么好的生活,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来搞破坏。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邱爸和邱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邱妈居然也没有装病再把邱向荣叫回去,邱向荣就稍稍放了心,陶妈陶爸和陶华宇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元宵节这天邱向荣就没回丘林湾,他的私房烘焙也是从初八开始恢复营业。春节前几天小程序上就上线了三种口味的盒装蛋糕,盒装蛋糕制作简单,运输也较为方便,配送范围就不再局限于溪市内,周边临近的几个市都囊括了,于是初八恢复营业后盒装蛋糕的订单量就在持续上涨。
盒装蛋糕制作起来也相对简单,陶爸陶妈顾完饼干那边,就转而帮邱向荣做这种蛋糕。配料之类的都是邱向荣准备好的,陶爸陶妈只要把烤好的蛋糕坯分切好后,按着示意图,和奶油等其他东西一层挨一层装进打包盒最后再密封好就行了。有时候陶华宇在家,也会帮着做。就这样都有些忙不过来,不得已,邱向荣就给盒装蛋糕加了限购。
生日蛋糕类也是这样,厢房改造的烘焙间不算大,设备的容量也有限,邱向荣自己一个人,一天做的蛋糕数量也有限。有些顾客在小程序上抢不到,和陶华宇相熟的就打电话给他问能不能加单。
比如初十早上陶华宇接到的电话是来自他公司一个大客户的,家里的孩子在十二那天过生日,点名要吃“不甜”的生日蛋糕,因为朋友家里买的,说特别好吃。“不甜”小程序上的订单一开售就没了,这位客户担心抢不到,就直接打电话给陶华宇。陶华宇拒绝不了,就只能麻烦邱向荣辛苦一点。人家订的还是三层的大蛋糕,陶华宇都不放心交给快递,正好生日会也邀请了他,他就亲自开车给送过去。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一天,都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
正月十六这天早上,邱向荣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了,洗漱完先去厨房,淘了点米把粥煮上,昨晚陶华歆说想喝皮蛋瘦肉粥。
米在砂锅里煮着,邱向荣把里脊肉解冻切丝腌制,皮蛋也剥好洗干净切块装碗。做好这些后陶爸和陶妈就起来了,剩下的早饭就由他们来做,邱向荣就去了烘焙间,准备今天一天需要用的东西。没多久,陶华歆和陶华宇也都起了,过来烘焙间给他帮忙。
吃过早饭,陶华宇把车开到门口,一会儿要回公司,再顺路送庆磊一家去火车站。邱向荣把刚出炉的面包和饼干打包好交给他,一袋子让他自己留着吃,另一袋是给庆磊家的。
陶华歆拎了两袋咖啡豆出来,和大家说了一声,就准备出门去工作室。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邱爸骑着电瓶车载着邱妈过来了。
陶华歆挺惊讶的,从来没想过这对老夫妻会上她家的门。好像还是她和邱向荣开始议亲的那段时间,提亲的流程总得走,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一趟。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电瓶车已经在门口停下了,邱妈从后座上下来,邱爸把车子支好,陶华歆这才打了句招呼。她和这对老夫妻,说实话,不熟,和邱向荣结婚这么多年了,跟他们好像话都没说过几句。一开始是她上赶着,但没得过一个好脸,渐渐地也就冷淡了,她一冷淡,这对老夫妻就看她更不顺眼了。不过她也无所谓,邱向荣早就跟她说过:“你要是高兴,就给他们个好脸,要是不高兴了就爱谁谁,总之,他们管不着你,你也不要被他们影响心情。”
这对老夫妻从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脸色就很不好看,陶华歆想,就跟上门来讨债的似的。不过毕竟占着个“公公婆婆”的称谓,陶华歆该有的礼貌和尊敬还是要有,连忙请他们进门到客厅里坐,又朝里面喊邱向荣和陶爸陶妈。
陶华宇此时刚从楼上他卧室里收拾完东西下来,走到最后两级阶梯时听到他姐的声音。客厅的门正对着院门,他跳下阶梯一抬眼就看到院门口站着的那对面色不善的老夫妻,扔掉手里的包就往他姐身边跑——邱爸邱妈跟邱向荣要钱的事,家里人都瞒着陶华歆呢。
陶华宇把陶华歆护在身后,装得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请邱爸邱妈进里面坐,又转身跟陶华歆说:“姐,你再不走就迟到了。”
“哦,对,”陶华歆说,一想到就笑,“小金他们刚刚还给我发信息呢,说没咖啡喝都开不了工,那我走了啊。”
说话间陶爸陶妈和邱向荣都出来了,陶华歆又跟他们说了一声,抬脚转身就走,陶华宇护着她,看那架势是要特意绕开邱爸邱妈。
邱妈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阴阳怪气道:“这真是处处都防着我这个当妈的啊,怀孕了防着我,挣了钱了也防着我,怎么着,我不是你妈我是恶贼是吧?”
她这音量不小,像是故意放大的,话说完,就把左邻右舍的人给引出来了。
邱爸也跟着开口,语气不屑:“华歆先别走,你不是当向荣的家吗,这事应该也需要你点头。”他说完看向陶爸陶妈和邱向荣:“正好都在,那咱们就一起商量商量吧。”
邱向荣跟陶华宇使眼色,陶华宇就护着陶华歆往路边走,还是催她赶紧去工作室:“姐,没事,你赶紧去忙吧,别让小金他们等着急了。”
陶华歆觉得眼前的情形很明显是有事瞒着她啊,她脚步正犹豫着,就听邱爸接着来了一句:“向荣,我就问你,这钱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陶华歆这回彻底停住脚步,不走了,她就说有事瞒着她。
陶华宇又只好护着她回了院门口。
陶爸做出请的姿势:“亲家,有事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邱爸邱妈站着不动:“你们家的门,我们可登不起。”
话音落,陶庆磊背着双肩包,拉着行李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华宇哥——”
这孩子大概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他哥陶庆鑫说考完试就顺便在京市玩几天,带他和爸妈一起去看升国旗,还要去故宫和长城——他跑到近前了都没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劲,而且他也不认识邱爸邱妈,邱向荣和陶华歆结婚的时候他还在学校上课呢,送亲的热闹都没凑上。
陶庆磊直直地喊陶华宇:“华宇哥,什么时候出发呀?我都准备好了!”
庆磊妈从后面追上来,心里骂这个小兔崽子没眼色,看不出来你华宇哥家正有事呢吗?
陶华宇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还够,就对庆磊妈说:“婶,稍微等我一下,家里有点事。”
“哎,好。”庆磊妈应了一声,把陶庆磊往后扯了扯。这时,庆磊爸和陶庆鑫也走过来了。
陶妈再次开口请邱爸和邱妈有事进屋里说,这对老夫妻还是一动不动。
邱向荣就对小声陶妈说:“妈,算了,看他们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要在门口闹。”
陶爸和陶妈于是就都不说话了,一家五口就站在院门口,等着看这对老夫妻要使什么招。
陶庆磊一家又往一旁挪了挪,站到陶华宇家邻居张叔张婶身边。庆磊妈小声问张婶:“这俩人是向荣的爸妈?刚刚要不是从月华姐嘴里听见‘亲家’两个字,我都不敢认。”变化也太大了,怎么现在俩人都是一脸刻薄的凶相,像是来讨债的。
张婶点头:“可不是,刚刚骑电瓶车从我家门口经过,我还说看着面熟呢。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见面不多,想不起来,正常。”
庆磊妈同意:“好像就见过两面吧?一次是向荣和华歆议亲的时候,一次是结婚那天咱们跟着去送亲?”
张婶再次点头,俩人都默契地没提在镇上和邱爸或者邱妈的偶遇,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不提也罢。
庆磊妈再次问:“他们来干嘛的呀?”
张婶说:“听那意思,是想跟向荣要钱。”
“啊?”庆磊妈想不通,“向荣不是每个月都给他们吗,还要什么钱?”
张婶摇头:“那谁知道。”
俩人都不再说话了,心里都在猜,难不成是为了向荣卖蛋糕卖饼干的钱?
周围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顾卿月和长秀婶也来了,是为了来送一送陶庆磊的,却见陶华宇家门口围了这么些人,只好站在外围。旁边的人还喊了声“顾老师”跟她打招呼。
邱爸见人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邱向荣:“你这个厨房烘焙,到底是你开的还是你小舅子开的?”
陶庆磊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私房烘焙,不是‘厨房烘焙’。”
庆磊妈当即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心说,闭嘴,你个没眼色的小兔崽子!拍完了又特后悔,怪自己冲动,这可是要去参加考试的脑子,不能拍不能拍,赶紧揉揉。
陶庆磊“纠正”完,旁边围观的张婶他们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包括邱向荣和陶华宇,他俩真是毫不掩饰。
邱爸被这笑声弄得感觉有点丢面子,可要重新问一遍,就更丢面子,只能指着邱向荣,厉声道:“我问你,是不是?”
陶华宇替他姐夫开了口:“别管是谁开的,说出你们此行的目的。”
邱爸邱妈深感不被尊重,心想,好哇,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邱向荣平时不把他们这对父母放在眼里,娶个媳妇也是对他们冷脸相待,这小舅子更是轻视他们。
既然如此,就别想让他们帮着做脸了!
于是,这对老夫妻就把初二那天在饭桌上和邱向荣算的那笔账“突突突”全给说了出来,说完,又指责邱向荣骗他们说店不是他开的而是华宇开的,就是为了不把他们应得的那份钱给他们,还让周围的人给评评理,邱妈接着就使出了“哭诉”的招儿。
邱爸和邱妈就是要过来闹一场的,这个主意还是邱向斌给出的。
老夫妻俩那天确实相信了邱向荣的说辞,还被他的态度给唬到了,同时也被“九十万”给吓到了,就没敢继续打烘焙店的主意。
可要钱这事儿,是小儿子邱向斌给他俩的“任务”,完不成,不仅小儿子的婚结不了,他俩也没法儿去大城市养老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儿子说。
打小邱向斌一生气耍赖,邱爸邱妈就没辙,这回总不可能让他俩出这笔钱买房买车付彩礼吧?且不说他俩的棺材本都已经在大儿子邱向杰买房的时候掏给他了,就算他俩现在有钱,只要一想到这钱从他俩手里花出去,房子和车都要添上那女孩儿的名字,哦,还要给她18万8的彩礼,他俩就心疼得喘不过来气。
就这么拖了几天,邱向斌耐不住了,打电话回来问情况。邱爸邱妈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跟小儿子说了实话,并且小心翼翼地问:“儿子,爸妈还能过去跟着你养老吗?”
“一分钱没有养什么老啊?!”邱向斌没好气地把电话挂了。
老两口顿时慌了神,小儿子那儿去不了了,老二他们又拿捏不住,现在还把人得罪了,这可怎么办呀!
又过了两天,俩人正计划着再装个病,借此把邱向荣叫回来,跟他示个好,邱向斌的电话又打回来了。一顿甜言蜜语把老两口哄得乐开了花,并且让他们相信邱向荣说的是谎话,是骗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毛不拔,而后又哄着老两口去陶家村上门去闹。
老两口难得保持一丝理智,真的就一丝,一点都不多:“这还没过十五呢,还在年节里,怎么好过去闹啊?”
邱向斌好说歹说,老两口就是不同意,最后他耐心告罄:“过了十五才算过完年,那十六去总可以吧?就十六去!必须去!”说完不给爹妈反应,就挂了电话。
老两口一起商量过后,就在十六这天早上来了陶家村。
俩人骑上电瓶车出门时还遇到了错对门的长英婶,长英婶还主动大了招呼:“这大清早的,去哪儿呀?”
老两口理都没理。
长英婶“切”了一声,也没多想,还以为这老两口是去镇上赶早市——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否则她一准儿立马给长秀婶打电话通风报信。
此时,在陶华宇家院门口,邱妈已经哭诉完了,等着陶家村的人给她评理,也等着邱向荣和他身边的一家人被指责被戳脊梁骨。
然而,事实跟她预想的大相径庭。
抢到第一顺位发言的是长秀婶:“哎呦,真有脸在这哭哦!别管这个店到底是向荣的还是华宇的,跟你,你们,有半点关系吗?什么叫你们应得的钱?请问这开店的事你们是出钱了还是出力了?出没出力我们是没看见,要是出钱了麻烦拿出证据来!”
张婶紧接着抢到了第二顺位发言,并且转移了话题:“就是!你们这种行为就好比做菜的时候连根葱都没帮着切,等菜熟了却想连锅端,想得美哦!怪不得向荣这么些年都不愿意回家,有这样的父母谁愿意回家啊?”
第一第二都被抢走了,庆磊妈着急,赶忙接上话抢到了第三:“张姐,什么回家不回家的啊,向荣早就是我们陶家村的女婿了,他的家就在陶家村!你们要是想说理,回你们丘林湾说理去,向荣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们陶家村的人自己有眼睛会看,没人乐意听你们在这颠倒黑白!”
左邻右舍全都七嘴八舌开始指责起了邱爸邱妈,还有翻旧账翻到邱向荣和陶华歆结婚那天的。
“我们陶家村的姑娘欢欢喜喜地嫁过去,却被你们晾在大门外立规矩,这个仇我们记一辈子!”
“要么说向荣怎么到我们陶家村当女婿了呢,还不是因为这俩老的不做人。”
……
邱爸邱妈人都快傻了,怎么会这样呢?这跟小儿子说的也不一样呀,不是说是人都有红眼病吗?那些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人就会顺势站他们这边指责邱向荣啊,怎么矛头全都对准了他们呢?
大家见邱爸邱妈的气焰消下去了,也就渐渐息了声,把时间留给邱向荣,看他怎么处理。
柳望雪他们几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柳望雪边听长秀婶讲事情的原委,边注意着人群中央的邱爸邱妈。
还没等邱向荣开口,邱爸指着他厉声道:“这个钱你不给也得给!我和你妈生你养你一场,你孝敬我们是应该的!”他可不能犯怂,钱必须得要到,小儿子说了,无论多少都行,先要一笔,以后再慢慢磨,他和孩子妈还指望着小儿子呢。
邱妈接着说:“你从小到大吃我们的穿我们的,我们养你花了那么多钱,你总得还回来!”
大家唏嘘不已,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陶妈气得手都要抖了,质问邱妈:“孩子生下来就是父母肩头的责任,给吃给穿给养大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这都要算?你良心呢?”
“被狗吃了吧!”长秀婶也气得不轻,不跟柳望雪说小话了,朝着那老两口大喊一声。
邱向荣忍了忍,没忍住,还是有点红了眼睛。陶华歆察觉到他的情绪,立即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邱向荣用力握回去,也朝着那对老夫妻大声道:“要算是吧,行,那今天就算清楚!一笔一笔全部算清楚!”
邱向荣这句话说出来,嘈杂声立刻消失了,所有人都看向他,目露惊讶。也是,他平时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和善憨厚乐乐呵呵的,大家从没见过他疾言厉色的模样。
陶华宇一家也是,不过他们心里比外人更清楚,邱向荣这是真的寒了心。
邱爸和邱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知为何就有点瑟缩,邱妈连忙找补:“我刚刚就是一时嘴快,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这怎么算得清呢……”
邱向荣凶巴巴的眼神迫使她住了嘴,说:“我知道,你们那里有个账本。”
邱爸和邱妈的身体同时往后一仰,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对视一眼,心道,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个账本不是丢了吗?难道……
接着就听邱向荣继续说:“账本记录着全家的花销,而我,是被单独列出来的那个。”
邱爸又看了邱妈一眼,邱妈不识字,家里一模一样封皮的笔记本又多,那些用过的混在一起,她分不出哪本是哪本。
用笔记本记账,写完一本肯定是要换新的,旧的不见了之后,邱爸也没多想,以为是邱妈没注意给扔了。他那会儿想,扔就扔了吧,反正邱向荣每个月都给他们赡养费,早就把他从小到大的花销还完了,账本留着也没什么用。
没想到,账本不是被邱妈扔了,而是被邱向荣拿走了!
果然,邱向荣接着说:“我现在就把账本拿出来,咱们好好算一算!”说完牵着陶华歆的手转身,对她说:“你先跟我回屋,一会儿就别出来了。”他担心万一事态变得不可控,会伤到她。
陶华歆明白他的担忧,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好。”
邱爸此时心头一惊,又十分慌乱,可千万不能让他把账本拿出来,这要是拿出来给旁人看了,他脸丢尽事小,要不到钱了事大,那他和孩子妈还怎么去大城市里跟小儿子养老?
邱爸给邱妈使眼色,见邱向荣转身欲往院里走,当即就冲上去,要把人抓住拦下。
变化突然,陶华宇、陶爸和陶妈以及柳南山见他俩有所动作,还是朝着邱向荣和陶华歆的,便反应迅速地立刻迈步阻拦。
柳南山和陶爸拦住了邱爸,陶妈和陶华宇也拦住了邱妈。
张婶、庆磊妈还有长秀婶她们也欲上前帮忙,把这俩老东西抓回来,不是说这个门登不起吗,那就一步也别挨。
柳望雪和许青松也有些着急,随着几人迈开步子。谁成想,他们都还没赶上去,防线却在陶华宇那里失了守。
邱妈仗着自己年纪大,陶华宇不敢对她下狠手,就使了巧劲躲开,在陶妈用力拽住她的那一下,她惯性往前扑,双手就推在了陶华歆后背,陶华歆全无防备,就被推得往前一个踉跄。
陶华宇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大喊一声:“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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