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了。
元赫伸出手木然地摸到手机,没看来电显示,按了接通,没什么情绪地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的声音,“阿赫,床头柜的书下有一张银行卡,是你放的吧?”
听到是顾北弦,元赫坐直身姿,声音里带了笑意,“是的,北弦叔叔。漠耕爷爷因我岳父而死,这钱算是我给他老人家尽的一点孝心,让阿野叔叔一定要收下,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不是你的错,怎么能收你的钱?这卡我等会儿派人送到你府上。”
“北弦叔叔,当我是亲戚,您就让阿野叔叔收下,否则我愧疚难安。”
这话说得顾北弦没法再拒绝,只能回头找机会,从别的方面补给他。
挂断电话,顾北弦将卡递给秦野,道:“哥,卡你收着吧,回头等他女儿出生,我们红包包得厚一点。”
秦野接过卡,放到一边。
顾北弦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他,修长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头说:“哥,让大嫂带你出去玩几天,散散心吧。”
前两天,顾北弦这么抱他,他没什么感觉。
今天开始有肉麻的感觉了。
他脖颈朝旁边微微倾斜了一下说:“不必。”
年少时养父为了寻找古墓,带着他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大山大河,犄角旮旯都去过了,再去转没意思,去国外,也没意思。
看,亲人去世,痛的不是一时。
那种痛会分散在余生的点滴细节里,时不时会想起他。
顾北弦抚摸他的后背道:“哥,你坚强点,别自责了。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从前沈鸢坚持单身,秦老去世后,她受了刺激,开始谈恋爱了,也算是了你的一桩心病。”
秦野猛地侧眸看向他,“和谁谈?”
这几天他浑浑噩噩,像丢了三魂七魄,没留意沈鸢。
顾北弦回:“萧逸。”
秦野眉头微动,“萧逸?你朋友萧逸?”
“对,是他,让他和周占竞争。引入竞争机制才有活力,到时看老鹰怎么选,让她也体验一把言情剧女主的感觉。”
秦野汗颜,那个妹妹从前性格活泼,大大咧咧,爱说爱闹,粗糙得很,自打和周占分手后,性格消沉了许多,人也悲观了。
一直单身到五十多岁,是他和养父的一块心病。
秦野盯着顾北弦的眼睛,“萧逸是主动追求?还是你安排的?”
“我安排的,但是萧逸对沈鸢也有好感。”
秦野沉默不语。
客观来说,萧逸条件胜于沈鸢太多。
年轻时的沈鸢算不上顶级美人,但因为年轻,容貌尚算清丽,如今五十多岁,人老珠黄。
和萧逸,悬!
秦野叹了口气。
他起身朝沈鸢的房间走去,轻轻推开门,看到沈鸢正坐在窗边,盯着窗台上一束略有些发蔫的蓝色鸢尾花出神。
秦野走到她身侧问:“恋爱了?”
沈鸢点点头,“算是。”
秦野道:“萧逸人不错,想谈就谈。能有结果,可以;没结果,走走过程也行。”
沈鸢又点点头。
秦野将元赫给的卡放到窗台上,“元赫给的补偿,密码在卡后面,你拿去买几件漂亮衣服,买点像样的首饰,好好打扮打扮。自从和周占分手后,你就像守寡一样,衣服不买,人也不打扮。给你那么多钱,你总存着不花,也没个孩子,存那么多钱做什么?”
沈鸢伸手接过卡,扭头看向他,“哥,你好了?”
秦野低嗯一声,“差不多,你也快点好起来。”
“嗯。”
秦野转身走出去。
门刚关上,沈鸢的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信息。
沈鸢摸起手机,点开,是萧逸发来的。
萧逸道:阿鸢,晚上一起吃饭,吃完饭去看电影。咱们去电影院看,人多热闹。
沈鸢心里像有一阵微风拂过,痒痒的。
看,他多体贴,知道她丧父悲伤,怕她抑郁,特意喊她去热闹的地方玩。
她马上拨了语音,说:“好啊,什么时候?”
“现在,我在你们家大门外。”
“啊?我要收拾一下。”
“没事,你慢慢收拾,我不着急。等女朋友化妆,是男人该有的绅士风度。”
沈鸢一时恍惚,“你说什么?”
“等女朋友化妆。”
沈鸢无意识地笑了。
他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上次只吃过一顿饭,他便承认她是女朋友了。
虽然有点快,但是沈鸢莫名地喜欢这种被承认的感觉,有种被盖章认可的味道,让人觉得踏实。
从前她和周占蹉跎了好几年,可他仍私下去相亲,本质上是没把她当成真正的女朋友。
放下手机,沈鸢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找来找去,发现自己没几件漂亮衣服,清一色全是黑色、灰色和咖啡色。
之前觉得这种颜色的衣服符合自己的年龄,如今却觉得这些颜色老气,款式也太普通。
是该买些漂亮衣服好好打扮打扮了。
女为悦己者容。
最后她找出一件黑色羊毛针织收腰连衣长裙,这是过生日时,苏婳送她的,她嫌太淑女太优雅,压箱底了。
又翻出一件香奈儿的千鸟格外套,也是苏婳送她的。
换上衣服,她洗了把脸,细细化了一层淡妆,涂了粉底,描了眉毛,眼影和口红,甚至还破天荒地涂了睫毛膏。
这些彩妆是过生日时苏星妍送她的。
她拆掉头上扎头发的白布,改用黑色发带,又往头发上别了一枚白色珍珠发卡,代替戴孝,这是跟苏星妍学的。
自打和周占分手后,她从来没如此细致地收拾过自己。
秦野说得对,她只是失恋而已,又不是守寡,居然被那个男人伤得,自我阉割了半辈子。
她心里痛了一下,为自己不值,怎么就被个男人伤得那么狠呢?封了半辈子的心窍。
收拾利索,她喷了点香水。
香水是秦悦宁送她的,比较中性的香水。
等她精精致致地出现在萧逸面前时,萧逸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因为印象中的沈鸢年轻时就不注重妆扮,特点就四个字,节俭、爱财,最大的爱好是往银行卡里存钱。
萧逸眼底漾笑,垂眸,眉目深深浅浅望着她。
沈鸢被看得很不自在。
她目光左躲右闪,抬手摸摸脸,怕粉底没抹匀,怕睫毛膏脱妆,晕成大花眼,怕口红沾到牙齿上。
奇怪了。
上次和他约会,倒没这么拘束,肿着一双眼就去了,衣服也穿得普普通通。
可能是开始在意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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