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微微亮,周忠义就突然睁开眼睛。
他转头看看身旁熟睡的妻子,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拿好自己的衣服,踮着脚尖朝外走去。
这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好,脑袋里全是关于林辉的事,以及思考他的未来。
和老魏班长不同,他和林辉的关系要更加紧密。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
这种感情,外人无法理解。
周忠义带了那么多年老部队,原本差点解散,是林辉的到来才保住了老虎团,并且一路成长到全战区第一。
现在他走了,林辉也从他手上接过了代表荣誉的团旗。
他们之间的关系,像父子,像朋友,也像兄弟。
所以对于林辉的未来,他尤为关心。
周忠义悄悄打开阳台的门,一边穿衣服,一边拨通了团里的电话。
很快,那边电话就接通了:“你好,这里是458团值班室,请问你找谁?”
周忠义迫不及待的问:“你们副团长林辉回来了吗?”
那边顿时充满警惕:“请问您是谁,不说明身份,我们无可奉告!”
“老子是周忠义!”
值班军官顿时兴奋起来:“老团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刚没听出你声音,老团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们好想你啊!”
周忠义瞪着眼睛:“少废话,问你话呢?林辉回来没?”
值班军官摇头;“还没呢,他休假了。”
周忠义微微眯起眼睛:“知道了。”
电话挂断,他在走廊上走了好几圈,不停的叹气:“臭小子,按照时间来算,这时候应该回去了才对,不是说回部队的吗,还能跑哪去?”
“混蛋玩意儿,不会还没想开吧?”
“这点破事,你怎么就想不开呢,牺牲的人不会怪他,大家都还在等着他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依旧有些冰冷。
周忠义叹口气:“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走出困境?”
整个早上,他都有些魂不守舍,心神不宁。
刷牙的时候,漱口缸里的水都接满了都不知道。
吃早饭的时候,还挑了一大块平时最讨厌吃的腐乳。
又咸又齁,他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一直到上班快迟到了,他才看到时间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忙的拿着东西往外跑。
褚红梅在后面问:“中午回不回来啊?”
“不回来不回来,这两天事情多!”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褚红梅看着那罐被动过的腐乳酱,沉思良久,最后露出微笑。
……
晚上八点多,当地武装部大楼内。
周忠义拿着包魂不守舍的往外走。
两个同事打招呼:“老周,下班啦?”
周忠义愣了一下:“对对,下班了下班了。”
“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
“有点事。”周忠义嘿嘿一笑:“先走了。”
同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是怎么了,我不是看他下午事情就做完了吗?”
另一个同事摇头:“谁知道呢?走吧。”
周忠义从车棚把自行车推出来。
骑着车就朝家走。
刚刚他又打了个电话回团里,林辉还是没回去。
这让他渐渐有些担心起来,这小子到底会去哪,该不会想不开吧?
等他回到家,打开门,屋子里黑洞洞的。
“老婆?”
“小伟,小涵?”
连续喊了好几声,屋子里都没人回应。
他走了好几个房间,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候应该都在家才对啊?
周忠义赶紧拿起电话打给老婆,但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听。
一连打了二十几个都没人接,他瞬间急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啊!”
他关上门,骑着车就冲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他火急火燎的来到红梅超市。
超市里灯火通明,但玻璃门上,却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周忠义心中一惊:“不会出事了吧?”
他顺手从自行车上拿下英雄锁,警惕地推门进去。
刚一进门,整个人就呆住了。
只见超市里,好几个货架都已经空了,旁边放着一个个纸箱子。
老婆正带着儿子和闺女,满头大汗的打包东西。
俩孩子一起看向他:“爸爸。”
褚红梅笑着擦擦汗:“你怎么来了?”
周忠义急忙问:“你们在干嘛呢,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褚红梅抱歉的笑笑:“刚一直在忙,手机放柜台充电没看见。”
周忠义走过去,皱着眉头问:“大晚上的你们干什么呢,东西放货架上好好的,你们怎么全都清下来了?”
褚红梅冲着她笑笑:“我白天就想好了,决定把超市转让出去。”
“转让出去?”周忠义震惊的张大嘴:“干的好好的,干嘛要转让?你花了那么多心思,现在好不容易生意有点起色,卖掉干什么?”
褚红梅微笑看着他:“卖掉了,才好跟你走啊!”
周忠义整个人都愣住了。
褚红梅温柔的说:“自从你那个兵来了以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你的老部队。“
”从我认识你那会儿,你就在那当兵,这么多年说离开就离开,换了我我也受不了。”
“就拿我干了四五年造纸厂来说,我变成这样,去不了了,心里也很难过舍不得,更何况你在那待了那么多年。”
周忠义急了:“我再舍不得,但为了你我也要留在这,行了别忙活了,我哪儿也不去。”
他刚把手伸过来,就被褚红梅一把抓住:“别犟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一家三口才回来的,我也知道你一直对我们很愧疚,所以才选择离开老部队想弥补我们。”
周忠义摇头:“再我心目中,你们和老部队一样重要!”
褚红梅笑着说:“我们确实很需要你,这么多年,我过得就像个寡妇,俩孩子就像是没爹一样,我做梦都希望你能回来。”
“但是,我不希望你回来的是一个空壳,我也不希望你活在回忆和壳子里。”
周忠义傻傻地站在那,嘴唇微微颤动。
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了。
确实,他虽然人回来了,但魂还在老部队。
比武的时候,他就想回去看看。
平时闲下来,他也会想着老部队的每个人。
林辉这次来了以后,他的脑袋里始终浮现林辉的身影,和那两个牺牲的兵。
林辉的那份愧疚和遗憾,也传染到了他的身上。
他也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那两个兵,没能保护好他们。
褚红梅深深地看着他:“你能为我们做这么多,我已经没有任何怨言了。你是一个了不起的爸爸,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现在你得做一个真正的军人了!”
“卖了超市,我们跟你走!”
她看向儿子和闺女:“小伟,小涵,我们换一个地方上学,去部队旁边生活好不好?”
儿子和闺女兴奋的点头:“好啊好啊,我一直想去爸爸的部队,太好了!”
褚红梅笑眯眯的看着他。
周忠义鼻头酸酸的,眼眶的都红了:“可是……”
褚红梅温柔的说:“没什么可是的,这次是我自愿的,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你不要多想什么。”
她微微一笑:“苦了这么多年,累了这么多年,现在腿没了,我也想通了,是该好好享受享受了。以后我啥也不做,吃你的,喝你的!”
“天涯海角我都带着孩子跟着你,长辈都走了,我也没有那么些牵挂了,以后你到哪,我们就跟你到哪!”
两个孩子懂事的说:“爸爸,我们跟你一起去!”
褚红梅深情的看着他:“老公,打报告申请,看看能不能再调回去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这一刻,周忠义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用力的冲着老婆点头:“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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