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医院住了几天后,黎铮终于出院了。
为了表达对哥哥的关怀,让他不至于在亲爱的弟弟出院后独守空房太落寞,也不至于跟陌生人住在一起显得尴尬,黎铮特意去阎飞的病房走了一遭,又去护士台说了几句话,顺利把阎飞和苏洄之凑在了一个病房里。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除了苏洄之。
“我看起来跟他关系很好吗?”苏洄之微笑发问。
“无所谓。”黎铮也微笑,甚至还体贴地帮苏洄之掖了掖被角,道:“反正我出院了,再见吧。”
绝世好弟弟黎铮就这样拜别了自己那犹如瓷美人的哥哥,被自己的男朋友接走了。苏洄之看着燕月明对他嘘寒问暖,看着两人牵着手离开,生平第一次有点吃味,连燕月明送来的鸡汤都不香了。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阎飞搬来了这间双人病房,还带着他的父母。
坐着轮椅的阎飞,依旧不堕他“活阎王”的威名,哪怕身上还缠着绷带,感觉都能随时随地站起来击毙犯罪分子。
他的父母则不然。这是一对很和善的夫妻,穿着朴素,且因为常年在乡下务农所以一眼便能从脸上的皱纹里,看出风霜的痕迹。他们心疼儿子,可儿子皮糙肉厚,坐了轮椅都不消停,苏洄之就不一样了,两人一见到他,就觉得造孽。
苏主播多好的人啊,瞧瞧这虚弱的样子,太造孽了。
夫妻俩有些紧张、局促地上前跟苏洄之打招呼,见苏洄之的眉眼里没有一丝一毫对他们的排斥和嫌弃,不由更加心疼,干脆把亲儿子都抛到了一旁,围着苏洄之嘘寒问暖。
阎飞挑了挑眉,抱臂靠在轮椅上,那眼神看着苏洄之,一看就不是在憋什么好话。
苏洄之却不计较,他担忧地看向阎飞,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问:“阎队身体好点了吗?怪我,这段时间一直没能下床,否则应该早点去看你的。”
不论阎飞什么表情,苏洄之就微笑,人美、心善又虚弱,禁不起一句重话。
“他能有什么事,今天中午还多吃了半碗饭呢。而且本来就应该他先来看你的,对不对啊,孩子他爸?”
“对对对,他就是闲不住,今天刚能下床就非得坐轮椅,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苏主播啊,平时多亏你在局里关照他,听小飞说你们的宿舍也在隔壁,肯定没少麻烦你……”
阎飞越听越觉得不对,什么玩意儿?
苏洄之?关照他?还麻烦你?
偏偏苏洄之还在那边一脸谦虚和不好意思,“不会,平时都是阎队关照我。是不是啊,阎队?”
阎队不想说话,又被父母制裁。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上幼儿园,他酷酷地站在一旁不想跟那些小屁孩说话,妈妈苦口婆心地跟他说:小孩子要懂礼貌。
苏洄之看着他吃瘪,想臭脸又摆不出来,心情大好。他忽然有点期待接下来的住院生活了。
医院走廊里,黎铮和燕月明站在距离病房门口不
远处的地方,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终于放心离去。
当然,这个放心主要是燕月明放心,黎铮是很不在乎的。他一点都不在乎。
燕月明一问,他却又什么都知道。
“他跟父母的关系谈不上好坏,只是多了些客气。”黎铮一边说着,一边牵着燕月明的手往电梯走。
苏洄之父母健在,家境小康,照理说也是幸福的一家。但苏洄之自幼体弱,父母又要忙着工作又要照顾他,难免顾此失彼。
恰好苏洄之的主治医生是他的小姨,也就是黎铮的生母,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跟这位姨母在一块儿。姨母把对儿子的亏欠,或多或少转移到了他身上,而苏洄之得到了这份爱,却又在不经意间,和父母疏远了。
这种疏远不是哪一方刻意为之,只是在某个时刻忽然发现,好像很久没有一家人坐下来一块儿看看电视,一起说点家长里短、说点心里话了。
他们之间讲起了礼貌,多了点客气。尤其在苏洄之进入气相局工作之后,面对这个出色的儿子,父母很欣慰,很骄傲,但反而少了来往。
好像,他们也知道苏洄之能有今天,多亏了他小姨治好他的病和苏洄之自己的努力,他们不敢居功。好像,他们怕打扰到苏洄之的工作,所以安安分分的,怕给他惹麻烦。好像,他们更爱对方,两个人的生活就很幸福。
苏洄之住院后,他的父母也来过许多次,燕月明看到他们的相处模式,觉得有点奇怪,才忍不住在今天问黎铮。
“别担心,会好的。”黎铮的声音难得地温和。
燕月明点点头。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血脉亲人之间,也是讲缘分的。不能强求的事,就不多想了。
今天是周末,晴空万里。
燕月明走到外面的台阶上,怕学长晒着,赶紧撑开伞来。可看到伞,他就想起Y先生,想到Y先生,他就想到胡地,而后又想起了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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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缝隙归来的一位搜救队员,为他们带来了老三的消息。在橙红小镇垃圾站的那个电话里,他说他找到答案了。
这个答案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给他寄匿名信的,竟然是他自己。
许多年前,老三还在学校念书时,曾在一个暑假偶然掉入过缝隙。那个缝隙叫做失落之城,当时的失落之城跟现在有些不一样,风沙漫天,一批邪神的信徒正在搞盛大的祭祀典礼,企图重现千年前盛极一时的莎伦王国的盛景。
盛景确实出现了,但却是蜃景。倒悬的王国出现在了黄沙的上方,威严壮丽。
老三虽头脑聪颖,但经验不足,为了躲避邪神信徒们的追杀,一头撞进了那蜃景里。他来到了那片王国,像一个现代人闯入了神秘的中古。
莎伦王国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老三看似只在里面待了三天,实际上待了三年。
可就在他最终离开那片国度时,所有的一切又都像黄粱一梦,像指尖的沙,风一吹就散了。只有那枚铜钱,是他去过莎伦王国的唯一凭证。
老三在那三年里究竟做了什么呢?
不是什么娶妻生子、渣男跑路的老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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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当上了国王。
莎伦在失落之城的设定里,本就是过去的辉煌,是埋藏在历史长河里的过去,很少有人能真的看见那片蜃景,还侥幸进入的,加上老三也才寥寥无几,因此鲜少留下记载。
等到黎铮过去的时候,莎伦已经彻底关闭,所以哪怕是他,都没认出那枚铜钱的来源。光看样式,还以为是跟阴阳眼那样中式风格的缝隙有关。
谁能想到老三是跑到缝隙的幻境里去当了三年的国王呢?他只消失了三天,回来时神志清醒,就连家人都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莎伦失去了它的王,久等不归,于是就有了那次气相局的意外。可负责调查此事的调查组,在进入缝隙查探时,只是进入了失落之城,而没有找到莎伦。
线索自此中断。
老三倒是曾经被唤醒过,但就像梦游一样,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在梦游,也不知道自己在梦游时做了什么,只知道家里突然出现了匿名信。信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门口监控查不到,也只当这个人精通反侦察技能,是个狠角色。
兜兜转转,幕后黑手竟是我自己。
郁莘成了赛博幽灵后,到处闲逛,偶然发现了莎伦王国的存在,这才揭破了谜团。她将线索告诉老三,于是老三决定离开胡地,去寻找传说中的那个王国。
“你说……老三最后找到了吗?”燕月明抬头问黎铮。
黎铮伸手接过伞,边走边说:“也许找到了,也许没有。”
莎伦王国不在胡地,而在与胡地隔了很远距离的失落之城。老三当时离开电视台时,胡地还未贯通,所以他直接去火葬场转生,成为了一个风人。
风人可乘风而行,胡地一旦贯通,他就可以立刻离开,瞬息千里。他打那通电话时,必定是已经离开了胡地的,但还未抵达失落之城。
这么一想,他还是留了一个谜题下来。
老三,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走吧。”黎铮不是很想燕月明的脑子里总是装着别的男人,他今天出院,难道燕月明就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么?
一会儿苏洄之,一会儿老三,一会儿又是谁谁谁,如今的小明是受欢迎的小明,两人就是走在路上,都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小明啊。”
“哟,今天休息啊?”
“小明……”
小明长、小明短,挺热闹的。
燕月明一一回应着,礼貌但不失热情。大家知道他脸皮薄,也不会总拿他和学长的事来调侃,就是学长怎么回事?
“学长?”燕月明疑惑地偏过头。刚刚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就感觉要乘风归去了?一副高冷地不跟这个世界同流合污的模样。
“嗯?”
“你怎么不看我?”
黎铮转头看过去,猝不及防地,被燕月明快速亲了一口。他有些愣怔,而燕月明一秒变正经,马上站直了身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往前走。
“燕月明?”黎铮快步追上。
“嗯?”
“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有啊。”
“没有吗?”
燕月明做了,但他就是不承认,因为今天的小明是渣渣明。他红了,他有包袱,已经到了日常感慨的地步——
做人,真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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