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绝对算是幸运的一晚了,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零零星星的丧尸。如果是聚集型的,绝对没法这么顺利地达到无人便利店。
便利店在一楼,有两个门可以进。一个门正对外面,是玻璃的自动感应门,当时设计的时候为防失窃,加宽了厚度,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扛过了丧尸的撞击;另一个门在教学楼的楼梯间里,平时都锁着不怎么开。
原成民立即给他朋友打电话,让两人开门接他们。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
“我们到了。”原成民压低声音。
“玻璃门断电开不了,你们走楼里的那个。能找到吗?一楼上楼梯的那边有个拐角……”
池小闲和原成民都是第一次来研究生的教学楼,方樾倒是来过好几次了,他注意到过楼梯间的那扇窄窄的铁门。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照亮了一楼大厅的一方空间。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大厅地面只有零星的斑斑血迹,中央的那面“未来属于高地”的雕塑甚至都还稳稳的直立着,上面雕刻的朵朵鲜花在手电筒灯光下绽放出冷白的光芒。
池小闲猜测,可能是研究生比本科生少很多,所以这里的感染也没能大规模爆发起来。
他们顺利地找到了那扇小门,轻轻叩了两下。
吱呀一声,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三人几乎同时舒了口气。
“我叫张运,经济学院研二。”
“王恒志,法学院研一。”
这两人都是原成民在棋牌社结交的朋友。
说是棋牌社,其实就是为了方便平时打牌找牌搭子而建的社团。李通曾觉得他们太过不务正业,一度想取消这个社团,奈何该社的人气实在太旺,不得不放弃了。
几个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张运和王恒志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无人便利店。
便利店分为店前、店后两个部分。
店前就是平时零售的地方,同学们拿完商品后直接扫码支付。因为店内面积有限,为了更多放置商品,便利店被分为上下两层,两层满满的都是货架。
店后是个仓库,放着成箱的食物和日用消耗品,平时送货员会按时来补充货源。
因为觉得店前只有一扇玻璃门,没有安全感,张运和王恒志一般都睡在仓库里,夏天里面又热又闷,夜里总突然地被热醒,醒来汗水都湿透了衣服。
池小闲一进仓库间就闻到了那种捂出来的酸臭汗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看了眼方樾,发现对方脸色也不是很好。
方樾平时极其爱干净,宿舍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板砖亮得发光,他甚至还有个除螨仪,每天早晚都各吸一遍床具,令池小闲叹为观止。
逛了一圈,池小闲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没有卫生间吗?”
张运和王恒志对视一眼,露出尴尬的表情。
“那你们怎么解决……”
“呃——”张运有些不好意思,“装袋,然后丢出去。”
“二楼有个窗户。”王恒志补充道。
这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池小闲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方樾。只见他薄唇紧抿,眉头紧锁,神情简直比遇到了丧尸包围还凝重。池小闲心里直想笑。
原成民叹了口气道:“凑活过过吧,至少吃的充足了,饿不死了。”
“对了,你们有带维生素片来么?”
方樾翻包找给他们。
“太棒了,我现在满嘴的溃疡,有再多吃的都吃不下!”张运和王恒志欣喜若狂道。
他俩立即拧开矿泉水,服了两片复合维生素。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下药片的那一刻,嘴里的溃疡都没那么疼。
池小闲收好放维生素的小瓶,张运忽然冲他道:“我就说你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认识你!”
池小闲愣了下。
“宏观经济我是助教,你老忘交作业我就总是催你,你不记得了?你还说结课后要请我吃饭呢,我等到现在都没等到。”
“……啊!”池小闲露出了个尴尬的表情,隐隐有了一点印象。
他跟每一门课的助教关系都非常微妙。毕竟他经常卡在DDL时间交作业,发错邮件(把这个课的作业发给那个课的助教),论文格式混乱被要求调整,让别人代签到被抓包……
简直是罪行累累。
池小闲正虔诚反思罪过呢,忽然方樾云淡风轻地来一句:“你还答应过请助教吃饭呢?”
池小闲愣了愣。
方樾瞥了他一眼:“我好不容易给你的论文找到及格的理由,也没看你有什么表示。”
“那是肯定要表示的,我也请你吃饭!”池小闲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想吃哪儿,随便挑……”
“逗你的。”方樾却淡淡道,“你还是先把欠别人的债还还吧。”
池小闲:“……”是他的错觉么,这人好像变坏了。
几个人随意地聊天,张运和王恒志对池小闲他们的逃亡经历十分好奇,听池小闲从宿舍讲到打印店,再由打印店讲回宿舍,最后经历波折来到便利店。
张运对王恒志感慨道:“幸好我们当时选择躲在这里,要是回宿舍折腾一番,小命现在估计都不一定在了。”
“是啊,我们算很幸运的了,就是七八天没洗澡,我感觉自己快馊掉了。”王恒志仰天长啸一声,“什么时候才能洗上一顿澡啊!我要被腌制发酵了啊啊啊!”
原成民:“我靠!打住啊!我好不容易才想忽视这个味道!你又给我提起来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快被你们熏晕了。”
“我们有什么办法……”
“诶对了。”张运将话题一转,“你之前说打印店凭空出现了丧尸是怎么回事啊?”
池小闲解释了一番,又说出方樾关于丧尸可能藏在地下室的猜想。
“打印店确实有个地下室!”张运一拍脑门,“我大一入学的时候那家店就在那里了,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老板,那时候地下室里还有两台电脑和一个打印机,可以下去打印。一年后换老板了,地下室似乎就没被再用了。”
方樾:“你了解现在那个老板么?”
“你说老陈?”张运几乎没多想,“当然了解,他一来学校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说店铺原来的老板是他的远亲,生病了,所以把店转给他了。”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跟他聊过,他说他在部队呆过,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张运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他还有个儿子,他总跟我念叨说什么他儿子成绩好、脑子聪明什么的,反正就是一通夸。”
“他儿子现在在哪里?”
“他没说,估计还没结婚,结婚了他肯定多念叨一些的,比如儿媳妇啊、孙子啊什么的,老年人不都爱聊这些。”张运想了想,“我感觉他挺孤单的,一个人住在学校,家人都不在身边,所以总爱念叨儿子,大概是希望他能来看望自己吧。”
众人沉默了会儿。
“诶都怪我把话题给带深了!”张运掌了自己一个嘴巴,随即起身取了几瓶雪碧,分给其他人,“你们能来我跟老王都特高兴,我俩早就相看两相厌了。现在五个人,打牌终于绰绰有余了!必须庆祝一下,来来来——”
几个人干了杯,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原成民也喜上眉梢:“这里有牌吗?我手痒好几天了!”
“这个便利店里倒是没有。”张运语气遗憾。
“嘿嘿,但你猜怎么着?”他又话锋一转,“我那天本来想上完课去食堂打牌,包里刚好带了两幅牌!惊不惊喜?!”
原成民大喜过望。
池小闲不怎么打牌,却也被他们这种欢乐的氛围所感染。原成民还在边上打包票说一定可以教会他。
方樾看着这帮欢天喜地的人,默默无言。
池小闲转头问他:“你会吗?”
方樾:“没打过。”
池小闲笑笑:“也是,你是个卷王,哪有空研究牌技。”
方樾一挑眉:“那你怎么也不会?”
“……咸鱼也是术业有专攻的好么?”
“不要乱用短语。”
第一轮池小闲就在边上围观他们斗地主,第二轮为了让他更好地学会,原成民把地主位置让出来给他试试。
池小闲笨拙地抓过牌,小心地捋开。他太新手,一把牌都还抓不稳,差点全洒桌上。
他很少玩这种对抗性游戏,正欲向原成民求助,却发现他不见了,一转头,身后只有方樾在。
方樾正在看书,被他冷不丁戳了戳。
“你刚刚听懂了吧。”池小闲微微后仰,靠到他边上,“帮我看看牌不?”
“我刚刚在看书。”方樾扬了扬手里的一本大四教材。
“学霸都是可以一心两用的。”
方樾看了他一会儿,幽幽道:“你现在麻烦起我来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池小闲撇撇嘴,缩回了座位,独自开始战斗。
他这把牌很一般,只有两个很小的炸弹,在对面两个农民连续走牌几轮后,他感觉自己不得不先炸一下了。他正要把四个三往外甩,就听身后人清了清嗓子。
池小闲愣了下,换成了四个五准备往外甩,结果身后人再次轻咳了一声。
这下池小闲懂了,豪爽到道:“我不要了,你们——”
他话音还未落,一道冷悠悠的声音传来:“某人再好好把牌理理。”
池小闲手一抖,差点又把牌给洒了。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在他牌面上点出几张,然后轻轻一弹,池小闲才发现自己漏掉了一把顺子。
顺子走完后逼出了对面两农民最大的炸弹后,池小闲在方樾隐晦的指导下飞快地把牌走完了。
原成民逛完二楼回来后,惊讶道:“不错嘛!第一把当地主都赢了!”
池小闲“嘿嘿”一声。心说这都是方樾的功劳。
他发现方樾这个人的特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很好,但给自己包了一层冷漠的外壳。
打牌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夜很快就深了,为了节约手电筒的电量,他们决定回仓库去睡觉。
仓库不太大,但睡五个人也刚刚好,不算太拥挤。
张运和王恒志之前一直用硬纸板拼成简单的睡垫睡觉,后来觉得仓库里实在是太热,就直接睡在地砖上了。
睡觉之前,方樾在店里找到一瓶免洗洗手液,沾着面纸将自己睡的一亩三分地擦得亮晶晶,才垫着背包躺了下去。
池小闲仿照着他把自己睡得地方也擦了擦,然后挨着方樾躺了下来。
幽暗的仓库里,方樾只看见对方眼眸里的一星亮光。
那亮光轻轻晃动着。
良久,方樾终于忍不住道:“……你不睡么?”
池小闲小声:“感觉好奇怪。”
“嗯?”
“没有翻书和打字声,太安静了。”池小闲叹了口气,“你晚上不卷,我都不习惯。”
“……”
“而且这样贴你好近啊,我还没跟人面对面睡过呢……”
方樾无言半晌,决定不和这个家伙面对面,于是翻过身去。
没一会儿,他觉得后脑勺微微有点痒,似乎有人在轻轻拨弄他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他以前在六区时养过一只白色幼猫,半夜就喜欢趴在他头顶睡,把他枕头上的地方当成自己的专属小窝,时不时抬爪子轻轻薅一下他的头发,或者用带着小倒刺的舌头贴贴他的脑袋。
只不过后来被他哥带走了,那人没养两年就嫌麻烦直接放生了,现在不知在何处。
“你发质还挺好的。”池小闲嘀咕了一句。
方樾捉住了那只祸祸他头发的手,低低道:“好玩?”
池小闲安静了会儿,才道:“我就是觉得有点神奇。我竟然跟你一起从打印店到宿舍,又从宿舍到这里,要是没有这次丧尸,我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
方樾挑了下眉:“不一定。”
“就你这种连平时作业都忘记,期末论文写得最薄的,我想不记住你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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