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文明

彤福市，荒山。

山腰平地，空无一人，只有乱石堆砌出嶙峋的地貌。

高风险城市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晦暗，远近都是荒芜的地土，不时因长风掠过卷起层叠的尘灰。

001号五人瞬间出现在乱石之间的一小块平地上。

他们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快就锁定了“灰烬秩序”彤福市分基地的隐藏入口位置。

下一刻，星空执法团团长立刻抬起一条手臂，并指如刀，在面前的半空中，划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圆圈。

砰……

就在这个时候，医生打扮的“数字雨”再次发出一段声波：“你没病，应该出院！”

“‘失控数字’的能量，在这里非常明显！”

“数字雨”低着头，继续手术，就好像完全没听到这对中年男女的话一样。

窗外景象不断倒退，清晰的景象拖拽成模糊的色块。

周建强伸手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干脆的坐了进去，扬头示意周震上去。

只不过，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任何人影，而且稍远处的马路中间，有着很明显的暗红色污渍，从分部情况判断，似乎是高空洒落，隐约还有些腥甜的气味传来。

在这生死危机的紧要关头，周震原本已经有点开始模糊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

那四名【先驱】追过来了！

还差一点！

他还没有完成“灰烬医生”全部能量的接收！

金属器械偶尔的彼此撞击，以及血肉被切割开来的动静，交织着响起。

与此同时，为首那道披肩发女性轮廓的身影，在周震不远处站住脚步，其他三道数字人影，也跟着停下。

刚才周震所站的位置，那名白人壮年男性轮廓的【先驱】，即0000418，正用双手按着一道拥有十几个脑袋的身影，那道身影看躯壳是一名普通人类男性，但脖颈上如同丰收的硕果般，顶着足足十几个脑袋，正是“积羽”！

周震瞬间反应过来，是“灰烬医生”的“数字雨”出手帮了他！

星空执法团的团长沉声说道：“这是‘灰烬秩序’在彤福市的分基地。”

而且，每个房间的布置，也极为简单。

周震闻言回过神来，他接过钥匙，又下意识的拿出那张疑似全家福的照片。

正思索间，周建强已经拆开信封，拿出那把钥匙，递到了周震的面前，与此同时，他开口道：“拿出那张照片。”

周震站在医院大门门口，打量了一眼周围环境，他顿时明白，刚才是“灰烬医生”的“数字雨”，把他强行送出了那间手术室！

无影灯下，医生打扮的“数字雨”还在埋头手术，对于眼前的这一幕，没有半点关注的意思。

那名酷似黑人男性轮廓的【先驱】，同样发出一阵声波：“没办法，现在叫不醒他。”

※※※

不远处的周震，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他感到自己的脑袋，随时都会从物理层面上爆开！

但是视觉传感器的屏幕上，无数关于能量、监控以及电路、陷阱……的提示，正在瀑布般刷落。

然后没说几句话，周建强接了个电话出门，第二天一早……周建强受伤住院了！

他作为家属，签的不是什么死亡通知书，而是对方的住院通知书。

咔……

就好像游戏里刚刚打完一个世界级BOSS之后，海量的经验灌注人物一样，周震的能量保持着高速增长，朝着“第九阶梯”迈进。

这个时候，0000418顿时发出一阵格外尖锐的声波：“真是猪队友！”

此外空空荡荡，看不到半个人影。

而这股磅礴的能量，还在继续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躯壳。

一出大门，他顿时微微一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周震。”

“另外，那四名【先驱】，应该也在这里动了手脚！”

俯瞰图里标注清晰，门诊部、住院部、后勤部……内科、外科、骨科……

周建强朝周震点了点头，用熟悉的口吻说道：“爸带你回家。”

飞行汽车的速度极为迅捷，一路上风驰电掣，不时看到一些感染者打砸破坏的痕迹，却没有任何感染者靠近这辆白色飞车。

医生打扮的那名“数字雨”，仍旧捂的严严实实的，手里抓着一把手术刀，就站在旁边。

深海巡逻队的总队当即说道：“是‘灰烬秩序’的实验体。”

周震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快判断出，这里是滨海市！

那名轮廓是女性、却云山雾罩般神秘的【先驱】，平静的点了点头。

周震顿时一惊，他现在，虽然只吸收了“灰烬医生”的一部分能量，但也已经达到“第八阶梯”！

可现在，“第八阶梯”的能量强度，在【先驱】的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连一个照面都支撑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医生打扮、一直在做手术的“数字雨”，忽然停手，头部同样发出一段刺耳的声波：“下一名病人！”

他们很快回到自己家里，打开门，里面一股久无人住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

剧烈的痛楚仿佛潮水反复冲刷般，冲击着他的意志力与肉体。

这些数字活物般蠕动着，很快完成了重组。

手术床上，“积羽”仍旧一动不动的躺着，但是他的脖颈两侧，却各自多出了一颗脑袋。

来者目标明确，径自走向周震。

“我们可能很快就会遭遇！”

周建强没有换鞋，直接带着周震，穿过玄关和客厅，进入次卧。

整个手术室，瞬间变成了一座完全封闭的密室！

极致的痛苦之中，周震极力保持着清醒。

此刻，他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一个公共汽车站台上。

周建强一直都在住院！

今天正好是周建强出院的日子！

想到这里，周震顿时松了口气，对着走过来的周建强喊道：“爸！”

“都小心一点。”

朝通道里面看去，迎面就是一条宽敞明亮的甬道，两侧都是原始风貌的山壁，地上交叉着射灯……这一幕非常古怪，就好像搞怪PS里面，把另一个场景，强行P在了这片乱石堆上方的半空中一样。

无影灯静静照耀，雪亮的光线里，一身医生打扮的“数字雨”，腰背笔挺的站在手术床边，手里拿着各种各样锋利的器械，正在专心致志的做着手术。

面前的道路宽敞整洁，绿化非常好，枝叶蓬勃，种类众多，拼凑出极为美观的一幕。

嘶拉……

这是一所医院！

五人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任何迟疑，在通道出现之后，立刻保持着警戒的阵形，冲了进去。

“那三个，也是一样！”

应该勉强有了跟那四名【先驱】抗衡的资格……

手术室里的四名【先驱】，霎时间齐齐望向医生打扮的“数字雨”。

周震眉头一皱，立刻就要从手术床上起身。

照片里，七八岁的小周震坐在山路旁的栏杆上，抓着气球，脸上还没有伤疤的周建强站在旁边，一条手臂护住儿子的腰背，笑的灿烂。

左侧的那颗脑袋，是一名中年男性，看轮廓跟“积羽”有着微妙的相似，仿佛是父子；右侧的那颗脑袋，则是一名中年女性，她的面容，同样能够找到一些跟“积羽”有着深厚血缘的踪迹。

四周所有物品，忽然间无风自动。

下一刻，他身前的半空中，顿时浮现出成千上万的黑红立方。

想到这里，周震马上抬脚，朝医院外面走去。

他从原金生机械厂那个地下停尸间出来之后，就被周建强带回了雅馨苑。

就在他划的这个圆圈完全闭合的刹那，原本无形的圆圈，刹那化作一个三维的通道。

001号的目光缓缓转动着，不断打量四周，闻言点了点头，简短道：“一个人出手就行。”

其他四人已经迅速调整队形，彼此掩护间，都是点头。

有些陈旧的红十字高挂在身侧的大楼楼体侧面，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消毒药水气味。

终于，飞行汽车开始降低高度，开进挂着“雅馨苑”三个大字的小区里面，停到了51幢门口。

五人配合默契，仅仅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就把整個基地都搜索了一遍，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披肩发女性轮廓的“安博士”静静“看”着周震，头部发出一阵起伏不定的声波：“0000418，控制住他！”

踏、踏、踏……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能量快速激荡，如同平静的大海，陡然掀起惊涛骇浪。

周震身上的能量快速提升着，无论是规模还是强度，都越来越恐怖。

一瞬间，他们已经进入了通道，带着些许水汽的风从深处吹来，两侧山壁静静矗立，苔藓斑驳。

周震脸色一变，当即咬住牙关，强忍着脑袋里不断传出的剧烈痛楚，将注意力集中到某组方程之中。

嗡……

周震迅速转头，看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站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名穿着便装的中年男人，寸头，褐色眼眸，身材高大，右腮有一块烧伤的疤痕，轮廓与周震的面容有着微妙的相似。

医生打扮的“数字雨”似乎毫无所觉，他拿起旁边小推车上的资料看了一眼，就像一个赶着做手术的真正医生一样，非常平静的叫了下一个病人的名字：“准备开始。”

如果官方的增援能够及时赶到，危机应该可以解除……

但现在性命要紧，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座“数字森林”了！

这些立方出现的刹那，立刻化作浩浩荡荡的冲击波，朝着“安博士”为首的四名【先驱】轰去。

恐怖的能量波动，让整个空间都有些微的变形。

周震望着那四道数字身影，感受着他们的迫近，仿佛携来了死亡的低吟。

说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周震身边，伸出手掌，用力拍了拍周震的肩膀。

周建强从车上下来，带着周震，进入51幢。

“灰烬医生”留下的“数字能量”，他还只吸收了一部分。

周震望着这一幕，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在周建强的催促下，还是很快坐进副驾驶。

周震感到似乎有两道特制合金的力臂，将自己死死箍住，按在原地，丝毫无法动弹。

“该死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

一行人以梭形队列前进，朝着基地的深处走去。

很快，飞车发动，快速升空，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这两颗头颅出现之后，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对着中间的“积羽”破口大骂，看起来似乎非常痛恨“积羽”，一点也不像是对待儿子，更像是对待仇人。

搜索结束，五人顿时察觉到了不对。

整齐细微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轻轻回荡。

这座基地，虽然山壁两侧的门户伪装非常到位，但规模却出奇的小，仅仅只有几个房间！

医用屏风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四道纯粹由数字构筑的身影，非常干脆的走了进来。

然而，【聚变立方】的冲击波刚刚靠近四名【先驱】，立刻分解成无数数字、公式、定理、图形……它们散落漫天，就好像被泡泡机打出来的泡沫，飘荡一瞬之后，快速溃散，旋即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下一刻，那名类似于地球白人壮年男性轮廓的【先驱】，瞬间出现在周震面前，抬起数字化的手臂，一把按住了周震的双肩。

“安博士”没有理会这两名【先驱】，而是转头看向那名朦朦胧胧、似乎做了景象雾化的【先驱】，问道：“怎么样？”

心念电转间，周震当即拼尽全力，朝着手术室另一侧的一扇小门跑去。

身后的雨棚立柱上，贴着几张来不及清理的小广告。

只不过，他还没有靠近小门，四周所有出入口，包括头顶的通风口，统统都在瞬间布满无数数字。

眨眼的功夫，他感到自己的力量猛地上了一个台阶，进入“第八阶梯”了！

星空执法团团长走出一步，说道：“我来。”

下一刻，一辆外观比较陈旧的白色飞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自动开来，稳稳的停在了站台旁的地面上。

原本痛的几欲满地打滚的头，却诡异的开始恢复，痛楚正在快速削弱。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废弃的痕迹，然而他们这一番搜索下来，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你这个不孝子！”

同一时刻，0000418也反应过来，数字化的脑袋，缓缓转动，重新朝周震“看”来。

刹那间，周震只觉视线一阵模糊，再次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崭新的手术床上。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能量，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一点无法调动。

“其他人，保留能量！”

周震顿时一惊，周建强，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当时还在对方的死亡通知书上，签过字！

看到这个老式信封，周震马上想起，这是周建强留给他的两件遗物之一！

在肉眼之中，这些山壁都是自然形成，毫无加工痕迹，也完全看不出来后面有什么。

他熟门熟路的从周震的电脑桌上，找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他重新从彤福市，回到了滨海市！

下一刻，周震的身影，直接从这间密不透风的手术室中，消失不见。

这样想着，周震忽然感到记忆有点模糊，认真想了想，很快记起了当时的具体经过……

很快，视觉传感器显示扫描完毕，附近虽然有些隐藏的空间，但并没有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的线索。

嗒、嗒、嗒……

“否则的话，我们刚才一进来就能发现问题。”

他能够感觉到，“灰烬医生”生前所达到的那个境界，就在前方不远处……

周建强留下来的两件遗物，一个是一张疑似全家福的照片；另外一件，就是眼前这个装着钥匙的信封。

全息投屏感应到人类的存在，还在孜孜不倦的讲解着本站的路线、禁忌以及尾号代表的特殊含义。

正想着，手术室的大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大门、小门、通风口、下水道……所有出入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的花坛里，有一座托盘形状的俯瞰图。

是周建强！

接下来……

一间间隐藏在山壁后的屋子，被官方的科技手段强行打开，由其他设备继续扫描门后的情形。

由于滨海市爆发“数字”灾难，整个雅馨苑的幸存者，现在已经撤离的七七八八，此刻放眼望去，原本虽然陈旧却整洁秩序的小区，冷冷清清，地面上散落着很多来不及收拾的行李，墙体跟停在立体车库的飞车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看起来是感染者造成的。

这是“灰烬医生”留给他的能量！

他此刻心中有一个非常清晰的预感，只要完整的接收完这些能量，他的能量强度，就能直接提升到“第九阶梯”！

“第九阶梯”，加上四滴“数字雨”……

而那名浅紫连衣裙女性，头部位置被烟头烫了一个洞，看不到容貌与喜怒哀乐。

周建强熟悉的语声，再次响起：“打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