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文明

熟悉的教室，窗明几净。

天光从打开的窗户外照进来，软风微熏，气温宜人。

周震穿着发黄的白衬衫，灰色西装长裤，除了衣着鞋袜外，裸露在外的部分，看不到半点血肉，只有密密麻麻的数字。

他保持着“数字形态”，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数学书，正用洪亮的声音讲解着知识点。

高低起伏不定的声波，在宽敞的教室里静静回荡。

这是“数字雨”的声波，周震现在已经可以比较轻松的模仿。

排列整齐的课桌后坐着一名名陌生的新面孔，这些学生此刻全部都神情茫然的望着周震，浑浑噩噩的听着课。

叮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起。

周震当即放下数学书，停止讲课，语声简短的宣布：“下课。”

说着，他走下讲台，带着数学书从前门走出了这间教室。

教室门外，阴暗宽敞的走廊里，陶南歌正在静静等待。

看到周震出来，她顿时问道：“怎么样了？”

周震平静的回道：“很不错。”

“我现在的‘数字形态’，已经越来越接近真正的‘数字雨’。”

“除了学校这座‘数字森林’之外，‘吉威电影院’，还有‘皇嘉会所’这两处‘数字森林’，现在也能使用一部分。”

“我感觉，‘数字森林’，就好像是‘数字雨’的梦境。”

“这个梦境，能把现实中的空间，跟梦境里的一维世界，叠加在一起，并且在里面搭建出一个全新的秩序。”

“如果我融合了‘数字雨’的全部‘方程式’，应该就能自己制造新的‘数字森林’，不用再去照搬已有的‘数字森林’轮廓……”

说话间，他望向走廊尽头的采光窗，窗外树梢嫩绿依旧，距离他跟陶南歌组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两人已经清除了将近十座“数字森林”。

所有这些“数字森林”，感染源都是黄旭荣贩卖的数学书。

周震凭借着“数字形态”，解决起来都非常轻松。

另外，昨天的时候，陶南歌的申请通过，同样开始扮演起第三滴“数字雨”。

跟扮演第二滴“数字雨”时的惊险大不相同，陶南歌扮演第三滴“数字雨”，出奇的顺利。

而且，陶南歌在扮演完第三滴“数字雨”后，就掌握了自己“第六阶梯”的那个“数字域”。

跟周震之前猜测的差不多，陶南歌之所以能够晋升“第六阶梯”，就是因为前任009号的“数字雨”被他吸收，而那座地下停尸间的“数字森林”，是前任009号用陶南歌的记忆搭建而成。

没有了前任009号，那座地下停尸间的“数字森林”，就成为了陶南歌“方程式”中的一部分。

陶南歌“第六阶梯”的那個“数字域”，就是那座地下停尸间的“数字森林”！

此外，陶南歌并不是什么实验体，当时第一滴“数字雨”在对付前任009号的时候，让卫嘉川到黑板上解题。

如果陶南歌在那个时候，没有及时抄写卫嘉川的解题过程，那么，很可能地下停尸间的“数字森林”，会反过来把陶南歌的“数字”吸收掉！

但有了针对前任009号的解题过程，那座地下停尸间的“数字森林”，正好被融合到了陶南歌的“方程式”里，并且成为了陶南歌的一个新的“数字域”……

这个时候，陶南歌微微点头，按照周震说的，他们现在每次扮演结束，都需要另一个及时帮忙确定精神状态。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跟前任009号一样，反过来被“数字雨”控制。

确定面前的周震没有问题，陶南歌接着说道：“课间休息结束后，我进去扮演。”

“这次扮演结束，我应该可以晋升‘第七阶梯’了。”

周震点了点头，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人，已经吸收了将近十座“数字森林”的大部分能量。

虽然说陶南歌扮演的次数没有他多，但一座“数字森林”的能量，对于“第六阶梯”的兼容者来说，可一点不算少！

特别是拥有“数字形态”后，他们的能量转化率，非常的高！

不过，“第六阶梯”晋升“第七阶梯”，跟“第七阶梯”晋升“第八阶梯”相比，差的太远。

现在陶南歌已经快要晋升“第七阶梯”，但周震自己距离“第八阶梯”，还是有一定差距。

他从“数字森林”里吸收的能量，要比陶南歌多得多。

然而晋升“第八阶梯”需要的能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据！

这两天，他们清除掉的近十座“数字森林”，加起来的能量，恐怕都达不到“第八阶梯”！

当然，他们挑选的这些“数字森林”，都是滨海市灾难爆发的时候，才开始出现的，属于新生派，存在的时间不长，里面储存的能量，自然不多。

如果是40年前，“数字雨”刚刚爆发的时候，就诞生的那种“数字森林”，一座的能量，就远远超了……

正想着，陶南歌接着又道：“这很奇怪。”

“我们两个，现在只是掌握了‘数字雨’的‘数字形态’，就能把‘数字森林’当成提升能量的资源点来用。”

“真正的‘数字雨’，应该比我们更加厉害。”

“不过，前任009号失控之后，为什么没有变得更强？”

“反而还变弱了？”

闻言，周震回过神来，顿时摇了摇头，“灰烬医生”跟他说过，前任009号在失控之前，把自己的能量分割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那个原因，导致“数字雨”接手了前任009号的身体之后，只能用出“第八阶梯”的能量。

这里面，多半涉及到了“第九阶梯”的秘密。

他和陶南歌现在不管怎么想，都只能凭空猜测。

思索了一下，周震立刻回道：“上面应该知道些什么。”

“不过，我们现在的级别还不够，应该是没有了解的权限。”

陶南歌微微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站在寂静的走廊上等待了片刻，穿堂风轻轻拂动着衣襟，清淡的花香裹在草木的清气里缓缓弥散，时光似乎一下子变得悠然而从容。

叮铃铃……

提前订好的闹钟声再次响起。

陶南歌身上的幽灵战衣瞬间变化，黑色的战斗服一下子化作铺天盖地的数字、符号、定理、图形……瞬间重组成一副糅合了古代铠甲与现代机甲的幽灵战甲。

这套战甲华贵雍容，又不失英武霸气，跟前任009号的那套战甲，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她手背的位置，出现了一条不大的割伤。

伤口中没有任何鲜血流出，只有无数细小蠕动的数字。

这些数字飞快的涌出她的手背，仿佛蚁潮出巢，很快沿着她的手臂，蔓延到了她的浑身上下。

刹那间，陶南歌进入“数字形态”，配合着她身上那套前任009号专属的幽灵战甲，她跟之前的009号，极为相似。

这个时候，周震拿出一本数学书，递到了陶南歌面前。

陶南歌没有说话，接过书，立刻推开教室前门，大步走了进去。

叮铃铃……叮铃铃……就在她进入教室的刹那，铃声戛然而止。

很快，教室里响起了陶南歌教书的声音。

周震独自站在走廊上，耐心的等待着。

采光窗沿的树梢缓缓摇曳，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终于，手机闹钟又一次响起，下课时间到了。

教室的前门打开，陶南歌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刚刚离开教室，身上的数字，顿时宛如退潮般散去。

那套男式的幽灵战甲，也很快恢复成之前的幽灵战衣模样。

陶南歌此刻浑身能量激荡，强度赫然已经达到“第七阶梯”！

看到陶南歌成功晋升“第七阶梯”，周震微微点头，立刻问道：“怎么样？”

陶南歌回过神来，知道周震这是在询问她的精神状态，当即回道：“感觉不错。”

“只要不被‘数字雨’发现，这种晋升速度，可能比感染者还快！”

“不过，我现在可以感觉到，一定要跟‘数字雨’，有着某种关联，才能进行这样的扮演。”

周震点了点头，陶南歌之所以能够扮演第二滴“数字雨”，是因为第二滴“数字雨”从出现在他面前时，就使用了跟陶南歌一模一样的外形。

而陶南歌可以扮演第三滴“数字雨”，则是因为陶南歌晋升“第六阶梯”的时候，就得到了前任009号留下来的那座“数字森林”。

换一个人过来扮演，大概率会被“数字雨”直接反噬……

确定陶南歌一切正常，周震当即说道：“这里已经结束。”

“可以离开这座‘数字森林’，去下一座‘数字森林’了。”

陶南歌点了点头，说道：“好！”

说话间，周震立刻带着陶南歌，朝一个方向走去……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一座水湾畔。

这里是一座天然湖泊的一部分，水湾形状像弯曲的喇叭，由于没有被开发成景点，周围植被非常茂盛，草丛里有人为踩踏出来的路径，旁边的绿荫中，还插着几个“禁止游泳”、“禁止垂钓”的红标语。

只不过，沿着湖岸的植物，多处都有座椅和行走的痕迹，还散落着各种鱼食、烟灰。

湖岸之下，水色清冽，可以看到很多鱼类缓缓游弋，显然水产资源非常丰富。

周震瞥了一眼这祥和的一幕，跟之前一样，熟练的使用【聚变立方】，把这片看似普通垂钓点的“数字森林”轰平。

“刚好十座……”

漫天水珠混合着泥沙倾盆而下间，周震心中默数着。

这是第十座被清除掉的“数字森林”。

想到这里，他从【二维空间】里拿出了视觉传感器，戴上之后，刚要检测周围的数据，一条信息立刻从内部频道中跳了出来。

周震的注意力顿时集中到这条信息里，信息自动打开，发件人是段立鹤，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一句话：“滨海市局势已经得到有效控制，有紧急任务，速回母船！”

滨海市的局势得到控制……

周震心中微定，迅速回复：“马上！”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陶南歌，语速略快的说道：“南姐，滨海市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段团长让我现在回去。”

陶南歌点了点头，说道：“好。”

“我现在虽然不能像你那样，直接吸收‘数字森林’的能量，但一个人处理‘数字森林’，也没什么问题。”

周震微微点头，然后直接使用【平面迁跃】，瞬间从原地消失。

※※※

滨海市，长芳区上空，母船。

巨大的舰船宛如一片悬浮的陆地，静静停靠在天穹之上。

它投射下的阴影，仿佛大树的荫庇，令下方到处忙碌的人群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安宁。

天高云淡，阳光璀璨，照射在飞船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华彩。

母船内部，副团长专属办公室。

段立鹤坐在椅子上，专注的望着面前的半空，滨海市的立体地图此刻处处都是五颜六色的标注。

代表着高危的赤红色，正在飞快消退。

越来越多的冷色调在大大小小的街巷中蔓延，而右上方，意味着城外临时搭建的据点中接受的幸存者数据与各种资源，也在快速攀升。

段立鹤不断调出细节数据或者地图，仔细观察。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侧，发黄的白衬衫，灰色西装长裤，普普通通的皮带与皮鞋……来者正是周震。

“段团长！”周震进入母船后，在系统的引导下经专用防感染通道来到这里，看见面前的段立鹤，当即敬了个礼。

段立鹤早已接到母船总系统的通知，并不意外，挥手散去一个街区的实时投影，先回了一个礼，这才说道：“坐。”

不等周震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他紧接着说下去，“这次的任务，是上面忽然派发下来的。”

“跟你传给我的那些外星文明的信息有关。”

“上面现在，想要尝试跟那个南十字座K星团编号142857星球的文明，进行一次谈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