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文明

闻言，周震的脸色顿时僵住。

正常情况下，第二滴“数字雨”，只能在他那座学校的“数字森林”，以及福迪游乐园的“数字森林”里行动。

就算是第一滴“数字雨”，想要离开学校，也要通过跟他接触才行！

但刚才，第二滴“数字雨”直接出现在了碧城蔷薇园156幢别墅的“数字森林”里！

而且，前一刻，他让陶南歌去换衣服；后一刻，第二滴“数字雨”，就换好了衣服过来找他！

他跟陶南歌说的话，被第二滴“数字雨”同步接收了过去！

记得自己第一次跟这滴“数字雨”见面的时候，也是类似的情况。

对方同样是以陶南歌的样貌出现，带着他去玩旋转木马。

想到这里，周震立刻冷静下来，他在脑海中急速思索着，很快推测出一种可能……是碧城蔷薇园156幢别墅“数字森林”里的那几本数学书！

这座别墅“数字森林”的感染源，就是冯仕森从黄旭荣手上买来的那几本数学书！

而黄旭荣手上的数学书，则来自于他的那间教室！

如果他没有从别墅里拿到那几本数学书，第二滴“数字雨”，肯定进不了别墅。

但他刚才回收了别墅“数字森林”里所有的感染源、所有的数学书，而第二滴“数字雨”在那间教室里，有数学老师的身份，就能够直接通过那些感染源、数学书，绕过重重限制，进入这座别墅“数字森林”。

至于陶南歌丢失在教室里的那本数学教材，则让“数字雨”精准定位到了陶南歌的位置！

正想着，第二滴“数字雨”再次开口，语气欢快的说道：“我们去游乐园玩旋转木马！”

她抓着周震胳膊的手臂，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周震一起去游玩。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个时候朝前迈步，就会立刻出现在福迪游乐园中，进入那片绚烂欢快、甜蜜愉悦的世界。

周震回过神来，望着目前还是阴暗宽敞的走廊，顿时感到事情非常的棘手。

根据他从前任009号那里得来的信息，地球上的所有“数字雨”，都是南十字座K星团142857星球文明的生命体意识。

现在，这些生命体的意识，都在睡梦之中。

第一滴“数字雨”的一维梦境，是学校老师，人生目标是努力奋斗，壮大学校，当上校长。

第二滴“数字雨”的一维梦境，是游乐园，是师生恋，没什么人生目标，就是玩……

他现在只要顺着第二滴“数字雨”的意思进行选择，第二滴“数字雨”就会一直沉浸在这个美梦里，不会有任何醒来的风险。

只不过，现在真正的陶南歌，还停留在156幢别墅的“数字森林”里，他这个时候，只要一走，这座学校的“数字森林”，就会立刻从别墅“数字森林”里消失，陶南歌就会直接被困在别墅“数字森林”里！

所以，不能带第二滴“数字雨”去游乐园！

但同样，他也不能直接拒绝第二滴“数字雨”。

周震可以感觉到，第二滴“数字雨”在这段时间里，思维变得灵动了很多。

一个搞不好，对方真的可能会醒过来！

嗒、嗒、嗒……

这個时候，身后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

细高跟敲打着水磨石地面，发出节奏鲜明的动静。

这脚步声轻快干脆，充满活力，哪怕没有看到高跟鞋的主人，只听声音，也会下意识的在脑海中勾勒出一道窈窕美丽的身影。

跟刚才第二滴“数字雨”走路的声音，非常相似。

周震顿时一怔，回头看去，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大红色连衣裙，戴着红色圣诞帽，穿着大红细高跟鞋，从阴暗的走廊里走出来。

是陶南歌！

周震脸色微变，南姐怎么进来了？

不能让第二滴“数字雨”看到南姐在扮演对方！

想到这里，周震来不及去思索陶南歌怎么换了一身跟第二滴“数字雨”之前一模一样的衣服，他立刻伸手，遮住身边抱着自己手臂的“数字雨”的眼睛，与此同时，口中急忙说道：“老师，我们玩个……”

“游戏”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第二滴“数字雨”忽然踮起脚尖，完全不顾周震蒙住自己眼睛的手，直接对着周震亲了一口。

Mua！

响亮的亲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明显。

周震顿时愣住。

身后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也在同时戛然而止。

但仅仅过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陶南歌身体四周，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武器，重狙、激光炮、离子枪……乌洞洞的枪口炮管，长短不一，口径不一，全部都泛着森然的寒意，齐刷刷指向第二滴“数字雨”。

没有半点迟疑，锁定完成的刹那，所有枪炮，瞬间开火。

炽烈的光芒轰然绽放，将阴暗宽敞的走廊照得纤毫毕现，高亮伴随着高温升腾，火舌密集如骤雨，汹涌澎湃间，几乎将第二滴“数字雨”的身影顷刻吞没！

“别！”

周震猛然回过神来，急忙就要阻止，哪怕是【完全体】的感染者，都不是“数字雨”的对手！

但不等他出手，铺天盖地的子弹、炮火、激光……统统化作无数细小的数字、符号、公式、定理……

眼前熟悉的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尽头的采光窗，窗外的蓝天白云花草树木……也全部坍塌成难以计数的数字、符号、公式……

整个学校世界，仿佛海市蜃楼般，轰然坍塌。

无法统计的数字、符号、公式、定理……犹如一片惊涛骇浪，急速旋转、波动、跌宕，混乱之中，光怪陆离。

似乎一刹那，又似乎过了很久，四周环境逐渐凝实，金碧辉煌的别墅，静静呈现出来。

身后的水景还在继续流淌，完美模拟自然界溪流的潺湲，将湿润的气息，一点点浸染周围的空间。

池中锦鲤似有所感，猛地一个甩尾，溅起数朵水花，打破了一成不变的流淌。

周震看到，自己站在门厅的中央，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拼花地面干干净净，倒影出他一个人的身影，刚刚抱着他手臂的第二滴“数字雨”，已经消失不见。

不远处，是穿着大红连衣裙、大红细高跟鞋、红色圣诞帽的陶南歌。

快速扫了眼四周，周震微微失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第二滴“数字雨”直接离开了，没有出手。

心中暗松口气的同时，他急忙望向陶南歌。

陶南歌此刻也正好收起那挺银白色的重型狙击枪，转过视线，看向周震。

两人对视一眼，周震顿时有些心虚的想要解释：“南姐，我……”

陶南歌挥手间散去重狙，将其化作银白色小手枪收起，语气平静的说道：“你没事就好。”

说着，她弯腰脱下那双大红色细高跟鞋，又把戴在头上的那顶大牌圣诞帽摘下，随手扔到旁边的衣架上。

脱完鞋和帽子，陶南歌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刚才已经换了一身别墅里的衣服。”

“不过，回到这里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这次我就不上楼了，你脱件上衣给我就行。”

这么说话的时候，陶南歌一点没有回避周震的意思，似乎就要直接在这里，把身上的大红色连衣裙也换掉。

周震顿时干咳一声，尽管非常愿意把上衣借出去，但考虑到两人已经在这幢别墅里停留了太久，他还是迅速回道：“南姐，那个……不用了。”

“我刚才已经确定，那本数学书，是在‘数字雨’的手里，现在已经被我拿回来了。”

“我们现在不用再去刚才的教室了。”

闻言，陶南歌已经抓住裙摆的动作顿时停住，然后神色如常的点头：“好。”

周震深吸口气，看了眼那双款式优雅、色彩鲜亮的大红色细高跟鞋，快步走过去，将其拿起，在陶南歌的注视中，收进了自己的【二维空间】。

紧接着，他语速略快的解释道：“这双高跟鞋，是‘数字雨’刚才留下的。”

“不收回的话，会成为这座别墅‘数字森林’，新的感染源。”

“那样我们刚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陶南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眼见陶南歌没有任何怀疑自己的意思，周震马上又道：“南姐，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陶南歌再次点头，赤着脚，走到周震的身边。

周震不再迟疑，立刻进入“数字形态”，拉着陶南歌，朝外走去。

※※※

碧城蔷薇园156幢。

茂密的绿植在软风中婆娑摇曳，溪水潺湲着流淌过院墙，带来阵阵清新的水汽。

周震带着陶南歌一步跨出，已经出现在华丽铁门外。

透过栅栏朝里看去，笔挺的绿植，姹紫嫣红的花卉，绿荫中露出的一角建筑，这座以奢华著称的别墅，似乎一切如常。

望着面前打理良好的庭院，周震没有半点迟疑，周身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红立方。

“数字域”，【聚变立方】！

下一刻，狂风暴雨般的冲击波争相飙射而出，璀璨的光辉磅礴绽放，能量汇聚激荡，仿佛在白昼升起了一轮太阳，瞬间将整个156幢别墅淹没。

轰隆隆……

巨响声震动大地，四周的花草树木剧烈的颤抖着，枝叶翻飞，落花如雨，环绕整个别墅区的溪流，叮咚声都开始断断续续，似乎被暂时阻塞了流淌的路径。

漫天飞沙走石中，夹杂着各种奢华装修的碎屑，以及大牌饰品的残渣、金属碎片、高档食材……五颜六色纷纷扬扬而落。

公共行车道两侧的感应系统被激活，探头自地底伸出，朝着156幢别墅快速喷洒清水，降低粉尘。

很快，飞扬的沙尘与残骸被水雾清理，快速淡却，出现在周震和陶南歌面前的，是差不多被夷为平地的废墟。

清理完“数字森林”，周震从【二维空间】里拿出视觉传感器，看了眼内部频道，没有什么新消息，又用它检测了一下现场。

数据瀑布般滑落，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视觉传感器上没多久就跳出了检测结果，显示此地安全，没有发现任何“数字森林”的痕迹。

望着这个结果，周震点了点头，这座碧城蔷薇园156幢别墅的“数字森林”，已经清除完成了！

想到这里，他又从【二维空间】里，拿出陶南歌的幽灵战衣，递了过去：“南姐，这座‘数字森林’已经处理完成，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

陶南歌点了点头，接过幽灵战衣，立刻跟刚才一样，用“数字域”挡住四周的视线与监控，很快换完了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周震立刻问道：“南姐，刚才扮演‘数字雨’，有没有什么收获？”

陶南歌认真的回道：“能够稍微进入一下你说的那种‘数字形态’。”

“不过，如果继续扮演刚才那位‘数字雨’，可能会非常危险。”

说话间，她抬起自己的手臂，指着自己一只手的手背，问道，“我的这只手，以前这里是不是受过非常特殊的外伤？”

周震看着陶南歌的那只手背，手背皮肤白皙光滑，在天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非常健康，没有半点伤口的痕迹。

他点了点头，说道：“在彤福市，福迪游乐园的‘数字森林’里，摩天轮项目中，下雨划伤的。”

“当时这个伤口，属于‘数字雨’的感染。”

说到这里，周震没有继续这个问题，那件事情，解释起来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讲清楚的。

而且，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自己的精神状态，还出了问题……

稍微顿了顿，周震接着说道：“这次会出问题，是我对‘数字雨’的规则，没有弄清楚。”

“我现在身上，一共有三滴‘数字雨’。”

“既然扮演第二滴‘数字雨’不行，那就扮演第三滴‘数字雨’。”

“第三滴‘数字雨’的‘方程式’不全，是现在这三滴‘数字雨’中，最虚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