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文明

这个时候，谭雯玉微微怔忪，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总感到自己刚才，好像说过一样的话？

但不等她多想，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有身侧的周震身上，倏地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白横竖线。

就好像老式电视机里受到信号干扰的画面一样，黑白横竖线刚刚出现，马上迅速扩散，几乎一瞬间，就占据了二人除了脑袋之外的所有身体！

这一幕非常古怪，如同粗制滥造的科幻电影里的五毛钱特效。这些蜂拥而至的黑白横竖线，跟正常的身体、跟四周的实景，完全不搭，仿佛是被强行糅合在一个图层里的无厘头海报。

谭雯玉还来不及询问周震，就已经发现，除了思维之外，她失去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权！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她看到，身侧的周震，原本非常正常的面孔，瞬间化作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这些数字犹如开始计时的沙漏一样，无数细小的“砂砾”飞快下落，触及到黑白横竖线的地方，立时转化成蠕动的数字，刹那就压下了身上还想继续蔓延的黑白横竖线。

伴随着这些数字的侵蚀，周震浑身上下，全部变成了数字的构筑，看不到一点血肉痕迹。

紧接着，谭雯玉看到，自己身上的黑白横竖线，也开始退潮般迅速消弭，眨眼的功夫，她恢复如初，重新得到了身体控制权。

她还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在她的视野里，原本正在返照阳光、显得光芒闪闪的滨海市治安署大楼，蓦然暗了下去。

谭雯玉诧异的抬头，就看到，整个大楼，都被快速明灭的黑白横竖线笼罩。

此刻，这座大楼跟四周的现实环境格格不入，就好像是单独的一个图层，被新手美工强行堆放在一起。

黑白横竖线的大楼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转瞬之际，就看到一道糅合了古代铠甲与现代机甲的魁梧身影，从那团巨大的黑白横竖线里走了出来。

这道身影，全部都由黑白横竖线组成，如同孩童在画本上粗糙勾勒的轮廓，充满了不真实的荒谬感。

“【超频干扰】，这是我的‘数字域’！”

“你不是幽灵小组的成员，你到底是谁？”

周震抓住谭雯玉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望着面前这具完全由黑白横竖线组成的轮廓，冷冷的问道。

这道轮廓一言不发，以无比均匀的步速，继续朝着周震走来，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伴随着这道轮廓的前进，治安署大楼前的广场、花坛、台阶、柱子、汽车、树木、灯盏……一点点化成黑白横竖线。

就好像滴落在画纸上的浓墨，那道轮廓所到之处，无论什么，统统变成了一模一样的黑白横竖线。

门岗、大门、围栏、马路……

就好像游戏世界里出了BUG，渲染的逼真效果正在部分褪去，单调的铺陈与虚无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谭雯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了不对，她紧张的看向周震，非常小声的问道：“它是感染者？”

周震微微摇头，手中忽然多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下一刻，那具黑白横竖线构筑的轮廓旁边，悄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符号……这些数字、公式、符号，刹那组合成一件件气息森寒的武器，重型狙击枪、大口径手枪、突击步枪、冲锋枪、激光炮、榴弹炮……

所有武器悬浮半空，自动瞄准周震，瞬间开火。

枪炮声瞬间响彻长街，一道道火光交织成巨网，歘的网向周震！

这是陶南歌的“数字域”，【武器结构】！

周震眉头一皱，以他为中心，四周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屏障，这道能量屏障，范围极为广阔，六個面将他和谭雯玉围绕得结结实实，没有留下任何空隙。

轰轰轰！！！

扑面而来的强大火力，瞬间被【几何屏障】挡下。

半透明的屏障上泛起小雨时池塘般的涟漪，所有爆炸的火焰、弹片、冲击波，尚未来得及逸散，就又变成了黑白横竖线。

似乎有无形的嗡鸣声响起，一段段黑白横竖线瞬间布满了【几何屏障】的表层，挡住了周震的视野。

刹那之际，似乎除了【几何屏障】庇护下的这一小片空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横竖线的天地！

周震脸色凝重，陶南歌的【武器结构】，还有他的【几何屏障】，在这座“数字森林”里，是不能使用的！

但现在，这两个“数字域”，都不受控制了！

面前那名身份不明的敌人，能够改变这座“数字森林”里的规则。

思索间，周震周围，立时浮现出难以计数的黑红立方体。

这些立方体出现的刹那，就化作浩浩荡荡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轰去。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里，能量澎湃的冲击波将黑白横竖线的世界轰得支离破碎。

一瞬间，仿佛是古早滤镜特效里，透过被撕下的纸张缝隙看真实世界的模板，纸张就是单调的黑白横竖线，缝隙之中，才能看到一点正常的色彩。

就在这个时候，那道糅合了古代铠甲与现代机甲风格的魁梧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周震【几何屏障】的内部。

对方浑身跃动着密密麻麻的黑白横竖线，伸出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掌，一把抓向周震。

周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落身侧的双手，忽然戴上了一双黑色皮质手套。

下一刻，这道魁梧身影伸出的手掌，在半空很不正常的弯折了一下，抓向了旁边的空气。

数字域，【折叠空间】！

不等对方收回手，周震接着抬手，手里出现了一枚造型雅致的珍珠发卡，发卡上似乎被带下来一根很长的发丝。

发丝柔顺垂落，没入虚空。

同一时刻，那道魁梧身影的脖颈，猛地被一大蓬发丝缠住，垂直的吊上了半空。

数字域，【垂直风筝】！

眼见周震似乎已经解决掉了那名看不清楚模样的“感染者”，谭雯玉顿时一喜，然而嘴角刚刚勾起一点弧度，下一刻，周震的胸口，极为突兀的被一条全是黑白横竖线组成的手臂洞穿！

一道跟刚才那头“感染者”一模一样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周震的身后，粗壮的手臂如同重剑，狠狠穿透了周震的胸膛！

谭雯玉瞳孔猛地放大，一瞬间几乎心跳止息，但不等她神情继续变化，站在周震身后、以及被吊上半空的那两道魁梧身影，胸口同样的位置，也都分别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这两个窟窿的位置、大小、形态，跟周震胸口的伤，一模一样。

数字域，【双面小刀】！

周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只手里，一边拿着珍珠发卡，一边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他忍耐住胸口近乎癫狂的愉悦感，立刻在身体周围，快速凝聚出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立方体。

这些立方体刚刚出现，马上化作漫天能量波，朝着两道魁梧身影打去。

恐怖的能量升腾间，光芒炽烈夺目。

当最明亮的那一刻过去之后，四周光影逐渐恢复正常，谭雯玉这才渐渐看清楚，周震还是站在原地没动，而他身后那道魁梧身影，以及吊在半空的那道魁梧身影，都已经湮灭无踪。

只不过，四周黑白横竖线的世界里，却走出了一道道跟刚才那两道身影一模一样的魁梧身影！

这些遍布黑白横竖线的魁梧身影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转眼间，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周震与谭雯玉包围在里面。

谭雯玉紧挨着周震，漂亮的面孔上，满是紧张与惊恐，眼神茫然的望着这一切。

这个时候，周震忽然轻笑一声，抬起头来，朝着一个方向望去：“你好像，只能使用别人的‘数字域’！”

“有什么东西，限制了你的力量！”

说话间，他周围涌现出两团细节不同的数字、符号、公式、定理……

这两团数字、符号、公式、定理……刹那间，组合成两道胖瘦不一的身影。

左侧的身影，胖的像个球，眼睛都挤成一条缝，正是任睿；

右侧的身影，穿着红黑格子衬衫，白色花瓣半裙，长相清甜可爱，是楚晶妍。

数字域，【噩梦镜像】！

下一刻，任睿的身体急剧变化，他身上的血肉痕迹快速褪去，整个人变成类似于金属鸟巢的形状，恐怖的能量轰然爆发，鸟巢里探出一根根金属触须，裹着沉重的力道，狠狠拍向那些围上来的黑白横竖线构筑的魁梧身影。

与此同时，金属鸟巢躯壳的周围，凭空凝聚出无数立方体，仿佛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一样，万千能量波轰然砸落，瞬间笼罩了周围那些还在不断靠近的黑白横竖线魁梧身影。

而另一侧的楚晶妍，伸手拿过周震的手机，“咔嚓咔嚓咔嚓”，对着周围连续拍摄了十几张照片，伴随着快门声落下，周围原本完整的空间，刹那被分成了十几个独立的世界。

楚晶妍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一通乱划，周震胸口的窟窿转眼消失不见，而是出现在了任睿的身上。

这在周震身上，完全洞穿了他心腹要害的致死伤，在任睿那庞大的体型上，显得微不足道，跟皮外伤没有什么两样，几乎一个呼吸的功夫，任睿身上刚刚出现的窟窿，就已经彻底愈合。

周震再次抬起手里的珍珠发卡，发卡上的发丝一根根垂入虚空，不远处黑白横竖线构筑的魁梧身影，仿佛等待晾干的年货一样，一排排被凭空吊起。

楚晶妍还在把玩着手机，运指如飞间，将刚刚拍摄的十几张照片，全部选中，删除。

※※※

吉威电影院。

暗红色绒沙发座椅的中央，罗宇晨仍旧保持着浑浑噩噩的神情，安静又木然的望着前方的大银幕。

在他身侧，那道穿着幽灵战甲的“幽灵”保持着跟他一样的举止。

这间尊享沙发厅里寂静如死。

电影屏幕上，布满黑白横竖线。

望着这块似乎没有传递出任何信息的大银幕，“幽灵”忽然坐直了身体，脑袋微微前倾，似乎是影片播放到了什么关键的情节。

然而，几秒钟过后，“幽灵”忽然张口，发出一段意义不明的声波。

犹如整块黑水晶雕琢而成的面甲挡住了他的面孔，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紧接着，他再次拿出手机，跟刚才一样，手机上没有任何来电，但他划动屏幕之后，凭空接通了一个号码。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当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老师，我是雅……我是谢琼宁！”

“滨海市这两天，出什么事了？”

“我最近就好像倒了八辈子霉一样，甚至还遇到了丧尸！”

“就是那种脏兮兮的东西……太恶心了！”

“更奇怪的是，普通‘数字域’，居然用不了了……”

“幽灵”静静的听着，跟之前一样，他再次张口，发出了一段特殊的声波。

通话结束，“幽灵”放下手机，恢复成刚才的坐姿，继续一动不动的望向大银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尊享沙发厅的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皮靴敲击着地砖的动静响彻原本寂静的观影厅，一道穿着白色中山装、饰以金色绶带的魁梧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背着手，消瘦的脸庞上，满是冷峻的神情，光头，锐目，三道贯穿了面部与头顶的狰狞伤疤，为其增添了浓烈的凶煞气质。

正是之前星空执法团的那名副团长！

踏、踏、踏……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亮清脆，“幽灵”却一点没有回头的意思，继续盯着前方。

与此同时，副团长扫了眼全是黑白横竖线的大银幕，目光立刻越过众多空空荡荡的暗红色丝绒沙发座位，锁定了看台最中间的两名观众。

他利剑般的视线在罗宇晨身上一掠而过，最终落在那名“幽灵”身上。

副团长眉头一皱，冷冷说道：“009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