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淼淼捕捉到了宋唯内心的变化。
她看向他,说道:“此刻,如果我对你有敌意,那我可以驱使这些动物,分分钟就把你吃干抹净。但是,我不会,因为我和你有约定。这次试验成功后,我也会给你通心草,让你也具备驱策兽群的能力。”
宋唯知道,现在自己只能相信金淼淼,没有其他办法。
他再次郑重地问金淼淼:“你一定要回去吗?”
金淼淼:“对,我一定要回去。”
宋唯黯然地看向兽群。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留下来,我们一起,能改变这个世界!”宋唯道。
金淼淼也看向匍匐在地的兽群,说:“即使我没有留下来,我们也能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宋唯转头看向金淼淼。
金淼淼没有再转头看他。
他知道,她心里有太多的牵挂,也有太多想做的事情,自己这里对她来说,终归只是前进路上的一处驿站。
此刻的金淼淼,也正沉浸在对未来的遐想中,她心中渐渐萌生起一副新的图景,关于世界、关于生存。
她的这副图景,不仅是在宋氏,也不仅是在萧氏。
她想要改变这片大陆。
两人正各自遐想着,身后突然出现一声巨响,科罗拉多巨蜥轰然倒地。
两人迅速上前查看。
宋唯检查了它的眼睛和鼻息,又检查了它的伤口,遗憾地摇摇头道:“不行了,伤口感染太严重,已经救不回来了。”
巨蜥仍然还有意识,但金淼淼可以看到,它的视线已经模糊,而且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它在剧烈喘息着,喉咙里有着发不出的呻吟。
金淼淼试图驱使它稍微挪动一下身躯,换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躺着,却也是不能了。
它太痛苦了。
金淼淼缓缓道:“我想帮它一把,帮它解脱。”
宋唯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枪,对准科莫多巨蜥的脑袋。
金淼淼:“我来吧。”
宋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手枪递给她。
金淼淼用意念驱散了周围的怪兽们,然后蹲下抚摸着巨蜥的脑袋,对它说道:“对不起,人类因为贪念而伤害了你,伤害了你生活的世界。你安心地去,我们会努力让世界回到它最初的样子。”
她拉着宋唯退开。
整个工厂中央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科莫多巨蜥。
金淼淼抬手,扣动扳机……
没有任何反应。
她呆愣了一下,左右检查手里的枪,这是没装子弹吗?
宋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会用枪的,没想到你……哈哈哈哈……开枪之前要先打开保险你不知道吗?哈哈哈哈!”
金淼淼满脸黑线……
她忘记这把枪不是她自己空间里的了,习惯性以为只要武器在手就会使用。
宋唯笑着走过来,带着她的手一起握住手枪,瞄准了远处的巨蜥,道:“我们一起帮它解脱。”
只听嘭嘭的两声巨响,宋唯连扣两下扳机,分别对准巨蜥的头部和胸部射去。
子弹穿透巨蜥的皮肤,在它身体中爆炸开来,场面瞬间血腥。
金淼淼脑中一阵嗡鸣,子弹虽然是打在巨蜥的身上,但是来自巨蜥的情绪却被金淼淼清晰地捕捉到。
它还有一丝遗憾,想要金淼淼帮忙完成……
金淼淼对宋唯说:“不属于它的尾巴,也帮它摘掉吧。”
宋唯点点头:“好。”
于是,再次一声枪响,巨蜥的尾巴被子弹打碎。
终于,巨蜥释然了。
它放下了所有的紧绷与惶恐,终于获得了自由。
一瞬间,属于这只丛林之王的记忆涌入金淼淼的脑中。
在遥远的过去,热带雨林还存在于这个大陆上的年月里,一只小小的科莫多巨蜥从蛋壳里爬出来……
这只曾经被称为陆地恐龙的生物,此刻柔软而渺小,它孤独地漫步在丛林里,本能驱使着它去寻找食物和栖息地……
食腐为生的天性让它避免了许多腥风血雨,然而仍然有强大的对手企图捕获它、吞食它……
因为食腐所产生的大量病毒和细菌在它体内滋生、与它共存、最终成为它自保的利器……
随着时光的推移,它越长越大,战胜了越来越多的对手,终于称霸了热带雨林的一隅,它身上鳞甲厚重,每一个伤口都记录了一场辉煌而血腥的胜利……
然而,有一天,丛林里的植物突然大量死亡,接着是那些以植物为生的食草动物,接着是以食草动物为生的食肉动物……
它在遍地尸骸中宛如一只快乐的饕餮,直到有一天,连腐烂的尸体也找不到了,它终于发现自己被这个世界孤独地留在了这片荒地里……
它焦虑地寻找着同类、或者是其他活物,然而一个都找不到……
就这样孤独地饿了许久,就在它即将孤独地死去时,一群身着白大褂的人出现在它面前,给它食物、给它饮水、将它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
正当它以为生命可以重新燃起希望时,它愕然发现,自己被白大褂们绑在了手术台上。
他们无视它的痛苦,在它身上疯狂地操作各种实验……
上百年的时间,上万次的实验,白大褂换了一波又一波,永远不变的是手术台上它无助而痛苦的嘶吼……
无数个日夜里,它无数次希望自己可以死去,或者能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把眼前这些白大褂都杀了,或者可以回到过去……哪怕是回到自己将死的那个时候……
直到某一天,当它再次从痛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尾巴变成了奇怪的东西,而且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它的摆动……
那群人终于放弃了它……
但它们没有给它个痛快,而是把它和其他“失败品”一起扔进了某个黑暗的铁箱里……
一些动物试图吃它,可是它的鳞甲太厚,它们根本咬不动,而它的唾液和血液里全都是毒,它们在吃掉它之前,自己先变成了尸体……
它靠着这些尸体活到了现在……
然而这一路,太痛苦了,它的意志依然坚挺,可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弃和怒意,它对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尾巴充满了厌弃和怒意……
原来,尾巴上的伤是它自己咬的……
时间走到今天,它终于走不下去了……
幸好,它遇到了两个人类,他们让它饱餐了一顿,然后送它离开……
它终于可以跟这个荒唐的世界说再见了……
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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