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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学派的阿斯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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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意外律
猎魔人的身体经过魔法改造,寿命远超普通人,因此连心跳频率都远比一般人低。

波尔东的出血,也就比一般人慢得多。

但即使如此,被一把长戟捅进腹腔,狩魔猎人的血还是在身下积成了一片红色水洼。

蓝恩和波尔东都清楚,他时间不多了。

甲胄缝隙里腥臭的怪物血,人血,还有草地的土腥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奇怪的臭味。

蓝恩不久之前,在这种味道下撑不到三秒就会把胆汁都吐出来。

但现在,他的靴子踩在血洼里,荡出腥气和波纹,整个人却没什么感觉。

不可否认,他已经被这个世界改变了。

“你从一开始,就、就完整的度过了突变。”

波尔东有些吃力的说着。

“你拥有感情。”

磕磕绊绊,但已经足够惊人,旁边收敛队长遗体的长戟兵人都看傻了,拉着同伴就往更远处走。

正常人这会儿应该已经进入弥留状态了......狩魔猎人果然都是变异人。

蓝恩不嫌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波尔东对面,那被血浸湿的泥地上。

这是他一个月来最放松的时刻。

他很松弛的笑笑,“对,没错。”

说着,他还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我运气很好,突变过程没从我身上夺走什么。”

波尔东那毛发旺盛的脑袋木然的上下点着,而他内心的不可思议只有他自己知道。

让普通人突变为狩魔猎人的过程痛苦到非人所能承受。

狩魔猎人大多性情乖僻,这现象的产生不仅有突变所造成的生理性变异,还有很大一部分出于过量的痛苦所导致的精神扭曲。

而一个......那样的年轻人,居然在为期七天的突变过后,第一时间就制订了计划,掩盖了情绪?

——开什么玩笑?!

在麻木的震惊之中,波尔东回想起了他与蓝恩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皮肤细嫩到连贵族小姐都会嫉妒的年轻人,那个看见被砍下的人头都会腿软的年轻人......

那不是个吃过苦的人!那甚至都不是个见识过残酷世界的人!

波尔东甚至一直以为,蓝恩是个被传送事故意外流放到这里的,某个遥远国度大贵族的血亲。

但是,没吃过苦的软脚虾不会拥有这种意志和思虑。

波尔东是亲历过突变过程的狩魔猎人,在他的印象里即使是最顽强、最骄傲的战士之子,在突变过程中都会像是一滩任人践踏的烂泥。

但是......蓝恩......

“你不是,某个,遥远国家的贵族之子,对吧?”

波尔东的嘴角还在淌血,但他还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学生,一字一顿的说着。

“就算是弗尔泰斯特的种儿,我也不相信他会有你这种......这种......”

弗尔泰斯特,泰莫利亚的国王。

他毫无疑问是这片土地上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他也必然能为自己的继承人提供世界上最顶级的教育和培养,但波尔东仍不觉得,那样培养出来的人能与蓝恩现在的表现做比较。

......差远了!

心智、耐性、果决......那是一股透着古老智慧和血腥味的差距!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处境,甚至同一时刻就立刻拥有了对策。

至少在历史经验方面,弗尔泰斯特也教不出来这种人!

蓝恩收拢着手上的炼金袋,耸耸肩。

“一点见识,一点知识,再配上随时都会在你的压榨下死去的危机感......这事儿对我经历的教育来讲,不是很难。当然,我也从没说过我是什么‘贵族后代’。”

“呵,是啊,一切都是我的揣测,你什么都没说过。”

波尔东冷笑一声。

蓝恩却猛地抬头,睁大了眼,“你笑了?”

越发虚弱的壮汉自己也惊讶的迟疑了,他点点头,“笑?也许吧。也许是大出血,带走了我身体里抑制感情的成分。我现在有点恨你了,但已经晚了,对吧?”

波尔东的络腮胡咧开一个冷笑,皮甲手套搭在了肚子上,那里的甲胄缝隙里已经堆满了他自己的血。

稍稍一动甚至会满溢出来。

是的,出血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看来你确实恢复了一些感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那么你有兴趣谈谈吗?”

“谈?”波尔东脸上挂着不熟练的笑容,用自己最后的努力在地面蛄蛹一下,希望能感觉舒服一点。

当然,这也让出血更多了。

“谈什么?”

“谈谈你为什么会‘得到’我。我不觉得你会救一个没钱的农民。”

蓝恩的双手交叉,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的老师。

他是被“意外律”——也就是命运——交给波尔东的,从一个农夫的手上。

地狱般九死一生的突变过程,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死亡危机感中的学徒生活......一切都起源于这一次“交付”。

蓝恩现在在笑,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了。

相反,他直到现在都对那一天,自己像是个奴隶一般被转手的经历记忆犹新。

波尔东现在知无不言,他已经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啊,意外律。呵呵,那可真是个意外。”

大胡子有气无力的笑着,然后把那次交易的过程阐述给蓝恩。

波尔东只为钱工作,农夫的苦难在他眼里不比路边的野草更稀罕。

但是在解决任务目标的过程中莫名其妙的救了人,他也绝不会放弃那份救命钱。

哪怕对方并没有贴上招募猎魔人的告示,哪怕对方是个连填饱自己家人肚子都难的农夫,他都绝对会索取报酬。

熊派猎魔人最执着的就是这一点了。

可波尔东也知道,在威伦这个穷到荡气回肠的地方,一个农夫属实是穷到刮不出半两油,于是在“必须得到点什么,随便什么,反正不能空手回去”的思考下,他启用了意外律。

所以,在这个倒霉农夫苦着脸把波尔东带回家,打开破烂的大门让他按照意外律带走点什么的时候。

那个莫名砸穿了他们家屋顶,躺在杂草堆上的年轻人,当然是不二之选。

北方诸国蓄奴违法,这不假。

但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毫无身份、户籍证明的家伙,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不能算是“人”。

于是,农夫立刻扒光了年轻人身上看起来不错的衣服,以自己所有物的身份,把他和一边的变种人一起赶出了家。

“就是这样的经历,不伟大也不惊奇,不是每个命运之子的诞生都会成为传说,比如你就不是。”

波尔东讥讽地说着,他现在越来越有人味儿了,但这个现象也意味着,他体内的血越来越少了。

“但对我——区区一个卑贱的猎魔人来说,你的出现太过巧合,也太过荒谬。以至于当时的我就算是毫无感情,也不愿意承担违背命运的风险,把你丢下去。所以即使猎魔人一向独来独往,但最后我还是把你变成了同类。所幸,你干得不错,刨除青草试炼的药剂,你已经开始为我盈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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