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近半,贝克兰德正式迎来了它的深冬,虽然一直没有下雪,但是街头闲散的路人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行色匆匆,将自己的风衣或者围巾紧紧裹住,以望抵挡时不时钻过脖弯的冷意。
艾丝特去演奏揽客的频率也相对减少,她也不太乐意总待在外面奔波。没有壁炉的时候,那种湿冷的潮气就会不断顺着人袖口乱钻,使人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只想躲在温暖的室内来口热饮,等待这样的天气早些过去。
塔罗会上,“倒吊人”表示还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跟那位工匠碰头,艾丝特当然也不会太催促对方,当即表示不要紧,并未做出催促。
“正义”表示她欠愚者先生的两千镑,要到明年二三月份获得财产支配权后,才能筹集到一定的现金。在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倒吊人”还隐蔽地往“世界”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正义”还说她已经得到了“心理炼金会”的认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她向“愚者”先生祈求了提前的庇佑,会以罗塞尔日记作为献祭品。
“魔术师”在钱包空空的情况下,正在努力构思新故事的大纲,最近的塔罗会不再那么活跃,跟艾丝特一样听他人交易或陈述居多。不过她也提到,她正在跟亚伯拉罕家族的后裔进行接触,为此,“倒吊人”和“正义”帮“魔术师”进行了相对情况如何应对的指导,而艾丝特也给出了关于“如何说谎”的建议,让“魔术师”对几人十分感激。
“太阳”说起他继续日常巡逻、进行任务,间或有假装补眠,以此避免被察觉参加塔罗会的规律,但是他谈及“牧羊人”洛薇雅长老仍然被关在圆塔底部的时候,神情中满是忧虑。艾丝特并不了解详细经过,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也压抑住向“太阳”询问他所在地情况的念头。
“世界”依旧在求购那几样材料,在这之外,他的话基本少得可怜。
回到现实世界的生活,艾丝特隔三岔五就会去拜访克莱恩明斯克街的住处,通常会在下午或晚上。遇到克莱恩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将带来的点心留在门外。
如果是克莱恩心情好下厨的时候,艾丝特也不介意蹭上顿晚饭,她没有固定住处当然不方便下厨,所以蹭老乡的手艺心安理得。两个人甚至共同钻研了一下酸菜鱼和川味火锅的菜谱,最终因为调料味道偏差太大,菜品味道变成个四不像,远不如还原烧烤和锅包肉的时候来得成功。
克莱恩其实有不少心事,但是他从来没跟艾丝特提起过自己的难处,而是跟她分享着在侦探圈子里的见闻,让两人间的谈话总是维持着轻松愉快的氛围。
他掩饰得非常好,让艾丝特没法看出多少异常,即使她偶尔能敏感地感受到克莱恩的情绪不对,也无从打听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时间就这么往越来越冷的冬天延伸,仿佛一条蜿蜒不回头的溪线。
这是稍显晴朗的一天,艾丝特跟往常的日程没什么不同,在希尔斯顿区赚了一圈小费后,她看到有家面包房新出品的樱桃酱蛋挞,便生出去拜访克莱恩的心思。
抵达明斯克街的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太阳只差一跃就能彻底没入地平线。
艾丝特走向十五号房屋的门口,登上门前的台阶,但就在她的手落在门铃拉绳的一瞬间,某种充满恶毒的寒意爬上了她的后颈,让艾丝特手上抱的纸袋瞬间滑落。
脑海中的“灵性直觉”瞬间窜出极度危险的预感。
破碎的蛋挞将樱桃酱洒出,染红了纸袋的边缘。
艾丝特的心跳刚刚开始加速,惊惧突升的瞬间,她头发间的光点猛然喷散开,虽然它们保持着贴伏在头发外侧而待命的状态,但仍然是让艾丝特感到极其不妙。
但很快,在光点出现轻微暴动后,那个窥伺的气息反而消失了,似乎被艾丝特身上隐藏的力量威慑到,更谨慎地选择离开此地。
艾丝特感受到的恐惧却仍然不断回荡,她的感觉似乎被放大过数倍,心脏跳动到几乎爆炸,这让她不得不蜷缩在克莱恩家的门前,捂着抽痛的心口断断续续喘息。
她甚至不明白刚刚那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艾丝特泪眼模糊地抬起头,发现天空竟然已经完全沉入黑暗,煤气灯早都亮起来,在坦荡的道路上拉出极长的影子,一辆马车正沿着道路从另一头驶来。
怎么回事?她发呆了这么久?
艾丝特的感应回归正常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呆愣了几乎半小时,由于对时间流失的天然敏感,艾丝特足以确认那些不是她的幻觉,她必定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袭击。
轻轻锤击着心口,艾丝特发丝间的光点飞快聚拢回来,感觉总算不再那么难受了,只是这种恐惧感一时半会儿还缭绕在她心头。
至少这些光点没有大片飞舞出去,不然一定会引来其他住户的视线,到时候恐怕还会给克莱恩带来大麻烦。
那就太糟了。
那辆马车忽然停下来,克莱恩从上面走下来,略显焦急地走向还蹲跪在地上的艾丝特:“艾怎么了!?你还好吗?”
艾丝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她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带着一点颤抖:“我、我好像,遇到了什么人。”
注意到出租马车上还有另一位男士走下来,艾丝特在克莱恩靠近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恐怕是很凶残的非凡者,没见到人。”
艾丝特借着克莱恩的搀扶勉强站起身,她的脚都在发软,幸好在恐惧平息后身体很快也就恢复正常。
走过来的男士也就二十来岁,有着一双严谨有神的蓝眼睛,他身着黑色双排扣长礼服和半高丝绸礼帽,打扮得一丝不苟,俨然是位最符合鲁恩印象的绅士,浑身上下都透出规矩感。
“您好女士,请问您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
艾丝特不敢离克莱恩的圈子太近,她微笑着摇摇头,却不知道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只会让人更担忧:“抱歉,我本来只是来给夏洛克侦探送些点心,感谢他之前帮我解决了东区的麻烦事……没想到会在这里旧疾复发。”
“我明天会再来拜访的。”
艾丝特抓起地上透出深色痕迹的纸袋,里面的蛋挞已经在她失手后碎得差不多了。
她必须得走了,那个潜藏在暗中的非凡者保不准就是跟着她来的,不能让克莱恩也被连累。艾丝特并不知道的是,实际情况截然相反,对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克莱恩,她才是被连累的那个。
她恭谨地冲两人欠身道别:“希望我没有扫你们的兴,夜安,绅士们。”
那个陌生的青年行了个脱帽礼致意:“也愿您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女士。”
克莱恩冲艾丝特招了招手:“那我就不送了。你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事尽快通知我,或者就近寻求帮助。”
克莱恩虽然暗示的是“愚者”,但老乡有没有听出来这句话,他心里也没底。
艾丝特点点头,很快离开了明斯克街十五号的门口。
站在克莱恩身边的于尔根律师别扭地压了压帽檐:“这位女士看上去好像很害怕。”
“应该是她刚才身体不适的时候太痛苦了,”克莱恩补充道,“但我没想到她会……”
他苦笑一声,没有把这话说完。
于尔根律师点点头:“先回去用晚餐吧,我奶奶应该等了很久。”
克莱恩点点头,深深望了眼自己家的房门口:“我们走吧,我已经在期待多丽丝太太的手艺了。”
蹭过于尔根家的晚餐后,克莱恩还悠闲地摸了会儿黑猫布罗迪,敏捷地闪过布罗迪回击的爪子,没有在这一家友好的邻居面前露出任何异常。
但是当他离开于尔根家,走向明斯克街十五号的门口时,克莱恩按照习惯翻动下信箱,取出了一份刚送来的《贝克兰德晚报》。
他拿着报纸停在门口的台阶上,将报纸摊开作为遮掩,实则有一枚铜便士被夹到了指尖。在默念七遍“走进房门会有危险”后,克莱恩将它弹到空气中,硬边翻转着落回他的手上,显示出的是背面。
房间里没有危险了,难道对方就这么离开了?他或者她为什么要针对门口的艾丝特?难道说当时对方正在屋子里,所以对前来拜访的艾丝特心生杀意……看艾丝特当时的样子,如果潜藏在暗处的凶手真要动手,她恐怕没有多少反抗能力。
或者说是对方的攻击导致艾丝特身上的光出现了反应,被对方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所以直接离开了?
也对,那个不明人士对艾丝特的袭击看上去更像是临时起意,艾丝特并没有约好今天一定上门来拜访我,对方不可能借此为了她设下陷阱,应该更多是冲我来的。
克莱恩摸了摸怀中的纸人替身,抬脚踏进屋门后,警觉地打量起客厅。他深知占卜是可能被干扰的,即使确凿的结果也可能发生变化,不能全信,这本来就是他在扮演占卜家时总结出的一条重要守则。
茶几上确实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封信。
克莱恩缓缓靠近茶几,在这过程中,周围安静一片,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埋伏在屋子准备袭击他。
拆开信件之后,克莱恩无比确认对方的目标就是他。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散发出血腥味,暗红色的液体书写出简单的几个单词:
“你们都要死!”
克莱恩心中立刻圈定了这件事情的嫌疑人。
事实上,他今天会这么晚回来,也与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非凡者脱不开干系,正是因为在艾辛格家遇上那起血案,又被对方影响停留了太久时间,克莱恩成为嫌疑人被带去警局,才不得不向于尔根律师求助,让他来捞自己一把。
希望艾丝特不要因为这件事进入对方的视线。
克莱恩皱起眉头,他一边考虑着对方这些举动意义何在,一边踏上二楼,走进自己的卧室。
另一封信静静躺在书桌上。
克莱恩也拆开了这封血书,让里面的字呈现在窗外绯红月光的映照之下:
“你是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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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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