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赛博精神病

于是赤木局长开始表演。

“有权有势的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历亲为，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摊子太大，敌人太多，方方面面都会有麻烦事，迟早要放权出去的。

但权力这个东西也是个成瘾的迷药，好不容易握到手中了，轻易也舍不得交出去的。

而草薙剑，就是织田家的解决办法。

那钥匙，最初一共做了五把，分给麾下的五大老，让他们代管高天原。但是您也知道，织田公不是傻瓜，不会设计一个直通保险柜，可以一下夺走自己全部资产的绞索，悬在自己脖子上。

因此为了防备五大老夺权，除了钥匙，高天原还针对设计了密码和钥匙锁，还附加了各种基因权限使用条件多重保险。

比如只有用钥匙才能接入并控制高天原的核心，但也需要更新密码才能匹配开锁。比如五把钥匙的权限，都设定在织田家主和第一继承人之下，任何人不可能抵抗织田公的最高命令。再比如织田家自己还暗中藏着一把优先权更高的钥匙，只有嫡系可以掌握，以此作为家主和继承人不在时，家族的紧急后手，但现在也不知所踪了。

所以说白了，权力依旧在织田手中，草薙剑，只是给管家用的万能钥匙，顶多算是高天原权力的象征，军令，虎符，权杖，玉玺那样性质的玩具罢了。

历代织田公都可以随时更换‘门锁’和‘密码’，继位后也都可以重新分配钥匙，给自己更信任的臣下，保证没有下属可以叛乱。因此五大老什么的也很快成了虚衔，只有需要他们正式代表织田家，代表高天原出征出使时，才会让他们带着那些钥匙，去更新密码锁，获得指挥权限。

而后来羽柴夺了权，柴田的钥匙便落在前田手里，德川家的因为突然灭族而下落不明。剩下的三把，除了羽柴家主自己掌管一把，两把分别给了顺位的继承人羽柴信吉，和义子宇喜多。

而据我所知，在羽柴家主通过股东大会掌权后，也第一时间就对整个高天原的系统代码，门锁进行了更换，收集到的四把钥匙也全部做了重新权限覆盖。

因此如今权限最高的，其实是羽柴家主手里的一把，羽柴信吉和前田的顺位都更低一等，宇喜多的干脆就没有更新密码权限，只是个备用钥匙罢了。

现在羽柴家主已经确定失势了，他的亲信被杀戮殆尽，为了自保，他自己那把钥匙是绝对不可能交出来的，而高天原新的掌权者们，也绝不会再给他使用钥匙翻盘的机会。

而羽柴信吉也已经被出卖，随着他的意外身死，钥匙下落也不知所踪，即使找到了，恐怕暂时也无法被解锁使用。

而现在，宇喜多保管的备用钥匙也被盗走了。如今高天原参谋本部手里，其实只有前田越中的一把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有其他掌握钥匙的人站出来，就有一个机会！

可以和参谋本部分庭抗礼，平分整个高天原！”

赤木局长透过电子眼，灼灼盯着李蟠，

“但是要快，本质上来说，什么权限代码钥匙的，那只是电子产品，数字代码罢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算力，就可以破译！

而且参谋本部也不傻，他们已经通过大会夺权，第一时间就会更换钥匙锁的，所以那所谓的机会，也是有窗口期的！

李经理，我甚至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更换一整套系统的时间，就是四十八个小时！

对，这就是他们那个卫星作战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从羽柴家主在股东大会失势开始算，现在可能只剩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了！

我也直说了，门锁最新的密码我手里有，我只缺一把可以接入核心的钥匙！

能不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快速结束这次动乱，就取决于你了！

拯救世界的钥匙！现在就在你手里！

只要我们联手！就有机会彻底征服高天原！”

“哇哦……有趣……”

李蟠就看着他表演，

“不过局长，伱一个人跑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有这种情报，为什么不在昨天的经理人会议上，直接报告委员会呢？灭亡高天原耶，这可是天大的功勋吧？

还是说你的野心，不满足于此么？那为啥要与我联手呢？干脆自己派手下心腹，抢了钥匙独吞不就好了？高天原耶，你会主动和我分享？”

赤木局长冷笑，

“安全局已经被渗透了，没有任何人可信。而我想要的奖励，委员会给不了我的。

高天原虽然不是顶级公司，也是座巨大的金山，金钱，技术，资产，或者，和平。

应有尽有，足以回应一个凡人，毕生渴求的欲望和期待了。

请您考虑考虑，不过要快，我们的机会只有二十四小时，

有兴趣的话，拿到钥匙，联系我。”

他言尽于此，向李蟠点点头告辞，然后义体人当场自毁，电路系统和生物脑被烧得干干净净。

好吧，夺取高天原的钥匙么……

说真的，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的问题了，而是‘要不要’的问题了。那毕竟现在他至少有两把钥匙，而且周围都是他的人么……

所以要合作吗？

篡夺公司？

毁灭高天原？

或者，拯救世界？

李蟠沉思着，跨过面前自行销毁，火光未烬的残骸，走出银行，坐入门口静候他的跑车里。

VK集团的HOHENHEIM系统启动，

“日安先生，请输入您的目的地。”

“先随便兜两圈吧，放点歌。”

“付费失败，GE已关闭本地服务器，新歌排行榜功能不可用。”

“啧，深网搜点版权过期几百年不要钱的！”

“如您所愿。”

于是AA-RS7开启光学隐形，带着李蟠绕城跑，一边播放网上各种新闻直播短视频，一边匹配剧情，播放老歌。

“这是我的土地，这片土地是神赐给我的。

这古老勇敢的国度属于我……”

“突击！突击！突击击！”

卫星直播中，成排的八足步兵战车正扛着重盾，顶着智能弹雨，蚂蚁上树似得沿电梯索道外壁上爬。哒哒哒，点对点火神炮狂喷，集束激光乱射，拦截轨道防御系统泼来的漫天弹幕，打空的弹壳冰雹般一串串抛入太空。

身穿重装SBS太空战斗装甲的高天原炮灰工程步兵们，打满兴奋剂，满目赤红，口鼻喷血，跟在巨大铁蜘蛛身后攀爬索道，顶着枪林弹雨，物理解除电梯的工程控制器，把那些章鱼似的电子鬼头盔链接触手插入控制板，强行夺取权限，切断安全系统的信号。一节一节地争夺电梯控制权。

“……晨光洒过山谷和平原，我看到孩子们自由的奔跑嬉戏。

来吧牵着我的手，和我一同走过这片美丽的大地。

哦在这可爱美丽的家园我们同行。”

“天呐！空间站解体了！”“救命！我们避难所氧气在泄漏！”“有没有人听到！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妈妈！”

机甲叁式，村正恶鬼，公司舰队，保安佣兵，大大小小的战争兵器在LEOPORT轨道空间站上突击厮杀，各式各样的跃迁干扰器跳跃阻挡器打开大大小小的泡泡，好像一个个猎场，

两军的士兵如同被扔进一个圆球形斗兽场的困兽，SMS的眼中闪着恶鬼般的光芒，中子射线炮横扫，离子剑波动刀乱战，对撞绞杀在一起。

面前雷达上所有的舰队，船只，空间站，救生舱，无论是军用的民用的，有人的无人的，所有敌我识辨不出的目标统统被打爆斩碎。

“虽我只是一介凡人，但当我知你陪伴在我身旁，

我主会庇护我，我知道我会无比坚强。

我知我必将守卫我家园！”

大概是终于得到了安全委员会的批准，LEOPORT轨道防御系统开始大规模启动，隐藏在深空中的防御卫星死光绽放，高能镭射扫过LEOPORT全港，成排成排得扫倒高天原的SMS突击部队。

顶在前头的八足战车就被撕裂拦截弹幕的高能镭射击毁，在璀璨的华光中泯灭，绽放的礼花一样炸裂开来，成吨的铁屑散入太空，飞溅的铁水和弹珠，瞬间把后头的工兵们成排得削成两截。通过电子鬼反骇客头盔，有线操控战车的无人机手们，也被链接线拖曳着，半边身子从SBS的固定绞索上撕裂开来，无声惨叫着坠向大地。

“如果你要战，我就战！我要把这片土地变成我家！

除非我死！

这土地都属于我！”

同时从天基轨道防御系统射出的机雷突袭破防，越过近地轨道战场，向集结在地面电梯入口的高天原军团抛投下数以千计的金属氮弹头，以高超音速末端机动智能制导，突破防空系统，瞬间覆盖军营，大地，城邦。

高浓度金属氮发生聚变，释放百倍TNT威力的能量，同时释放出中子辐射，瞬间将万物点燃吹飞，装甲轰碎炸裂，人体在瞬间化作碳素，打进墙面地里，最后万籁俱寂，一切皆无，只剩下成片的柴禾燃尽般的焦痕。

“除非我死！

这片土地！

都属于我！”

激昂的歌声停止，抛下了数以千计的尸体，机甲和舰船残骸，高天原的又一波试探进攻被暂时打退了。

李蟠目瞪口呆，

“……你特么在哪儿搞这么多地狱素材？还现场直播给我剪MV呢？？”

HOHENHEIM系统，

“视频画面和影音取自我司义体植入义眼和听觉系统，从确认死亡的公民本地云存档中提取，为了修补受损数据，参杂了基于算法自动生成的视讯和音频，属于本司为至尊客户提供的内容优化服务的一环，请问您还要再听一首吗？”

“好了好了，关闭直播，让我静静。”

玛德真闹心，给这车一阵骚操作，连思路都打断了……

好吧先理一理，总之，虽然现在全世界打成一锅粥了，虽然赤木局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李蟠还是很怀疑，只靠一枚钥匙，就能让世界和平的。

这不是明摆着么，双方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动，哪里那么容易刹停下来的。

高天原咱就不提他了，这帮月代头真的是头铁，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他们肯接受和平的话，二十年前和平就可以降临了。就算现在李蟠再用钥匙强行中止高天原系统，解除武装，打断他们的进攻，也依旧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何况，安全委员会就愿意停火么？

木卫二欧罗巴星城基本没了，什么投票选举，利益分割，争夺订单的问题也就消失了。

现在的月面都市，就是目前诸天公司在0791唯一仅存的军工生产基地。

战争已经爆发，不管最后拍板谁来付账报销，诸天公司的采购订单都已经甩脸上来了。

现在月面大大小小的轨道工厂生产线，都已经满载满负荷的全力开动起来。成批次的舰船，舰炮，导弹，炸弹，无人机，智能人正在接连不绝得下线，一整个一整个满编合成旅被拉出来整编。预备役军官全部遭到征召，就近报到并领取自己的舰船和兵团。就连李蟠都收到一封邮件，让他这个工兵兵长，到就近兵站去报道服役呢！

哦，订单都接了，生产都排下去了，子弹都上膛了，大军都集结完毕准备出发了，这个时候你和大家说，来打个二十四小时就可以了啊，停战了咱可以散了啊？

你特么逗谁呢？开玩喜吗？

战争是你可以单方面宣布开始，又单方面宣布停止的游戏吗？

就算这年头的公司战争，真的是某些大股东的游戏，这游戏不分出个胜负，有一方赢到麻，赢到爽为止，也根本结束不了的吧！

李蟠想了想，最后让跑车开到轮回酒吧。

这地方本来就是夜之都的灰色地带，情报交易中心，自然也是正常营业的。

李蟠也找中间人，开了个情报交易用的隐秘通讯室，甩手点了几百斤的牛排烧鸡汉堡肉补充蛋白质。

然后一边大吃大喝充着饥，一边在联系人名单里翻了翻，给黑油炼油厂的幕后老板，高天原参谋本部信任大老之一的，前田越中大将发了个会面邀请。

恩，赤木局长发任务了。但他也没说一定接啊，对面的报价也得听一听么。唉，谁叫他人脉之力这么强，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对面阵营领袖那儿呢！

链接拨号足足等了十分钟后，对方才终于确定了线路的安全性，接通了对话。

李蟠也不介意，一手啃着鸡腿一手翻着烤肉，

“哟，将军阁下，你们这是想干嘛呢？活够了是吧？想自裁是吧？要不要我来给你当介错人？”

前田大将通过合成声音笑道，

“李社长，好久不见，我可以亲自向您保证，您遭到的袭击和我方一点关系都没有。

公民舰队的兵役系统，早就不允许我们本地人染指了，我们对您的行踪一无所知。

这绝对是敌对公司的嫁祸，我相信以您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嘿！好么，原来大家都这么信任我的判断呢。那么我司的员工被晾在酒店是什么意思？要我花多少钱赎他们啊？是不是我还得亲自登门呢？”

“呵呵，您误解了，这只是战争期间的必要安全措施，没有任何人会伤害贵司的社员。

他们随时可以离开，在我高天原的势力范围内，绝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贵司的正常经营。

不止TheM公司，您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那座炼油厂，鄙人都可以信用担保安全无虞。

另外，我们的合同依然继续，只要您有需要，黑油也可以继续得到供应，并且您的船只，和月面之间的贸易航道，不受任何行动的干扰。”

“怎么？每个月才一吨黑油就想买我中立？”

前田笑道，

“如果您还嫌不够，我们可以增产么，现在羽柴金融确实受到一些交易限制，直接付钱可能不太方便了。

不过呢，如果您愿意做一些更激进的贸易，那么不止是黑油，义体，军火，装备，药品，咱们都可以谈。毕竟现在战事如此激烈，整个地月供应链都中断了，大家都有正常需求的么。”

好家伙，这老货说啥？在和高天原干仗的同时，和高天原走私？？

李蟠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您还记得这是在打仗啊？一边打一边和敌人做生意？”

前田嚯嚯嚯得笑起来，

“那有什么不行的，敌人的钱不是钱么！

战争也好，和平也罢，主义也好，理想也罢，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利益。

我北陆重工，不在打仗的时候出货，那什么时候才轮到我赚钱？

再说句冒犯的，您这样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的出身，不也是乘了这场东风才发家的么？

现在可以发战争财还不趁乱多捞一笔，以后哪儿还有这种出人头地的机会？

大家务实一点么。”

李蟠都差点被这个老东西呛得噎住了。

“……所以你们到底什么打算？就这么一直打，一边打一边出货，直到香料战争分出胜负来？”

前田呵呵笑，

“李社长，高天原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意人，一种是武士。

武士真的可以为了自己坚信的‘大义’去死。但生意人不会。

因为生意人坚信的是钱，人死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李蟠吮着牛排，

“将军是说自己是生意人？”

前田哈哈笑道，

“错了，我恰恰是个武士，我从小到大就活在‘大义’里，我可以为了大义死，也可以随时让别人，为了我的大义去死。而钱什么的，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和工具罢了。

但你，李蟠，你骨子里就是个生意人，你这种一个人从底层爬上来的我见得多了，你是想方设法也要继续活下去的。除了钱，没有任何人帮过你，所以你才那么想要钱，所以无论什么‘大义’，你都是不相信的。

因此我们才能有合作的空间。

因为讲‘大义’，我们讲不拢的，但谈钱，我们可以谈。”

李蟠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报价，我收到了，那么将军，您的大义，到底又是什么呢。”

前田呵呵一笑，

“呵呵，不用心急，明天这个时候，您就会看到了。”

然后通信中断了。

“干尼玛的都是谜语人……”

李蟠也是无语。

不过目前双方的任务发布人都见过了，大概也有数了。

前田说的，明天这个时候，也就是二十四小时之后，也正好就是赤木局长所谓的，‘最后的窗口期’吧。

再根据十八提供的情报，到时候高天原的八岐大蛇系统，就会完成一套内在的逻辑置换，使赤木局长手里的密码失效，空有‘钥匙’也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到那个时候，武士们就会彻底得掌握整个高天原，去实现心中的大义。

所以，二十四小时。

和赤木局长合作，就尽可能快速决断，结束战斗，在二十四小时打崩高天原，瓜分遗产。

和前田将军合作，就尽量让战争持续下去，拖得越久赚得越多，至少也得拖过二十四小时。

……怎么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