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赛博精神病

说干就干，要论降魔捉妖，破山伐庙，灭人满门，冚人全家，玄门自称第二，大概也没几个敢争当第一。

孙传涛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收妖的初哥，只见他熟练得开坛作法。

首先亮出个翠玉莲台，自己坐上去，注入太上道法凝炼的仙元之力，化出一百零八瓣花瓣，严严实实护住周身。

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柄拂尘，一把如意，一把剪刀，具皆是化了神，成了灵，入了品的宝贝。分别默念口诀，掐诀一指，那三宝便如三道光星，飞天而走。

李清云凝神看了看，只见那柄太极尘飞到幽泉鱼人城市上空，拂尘柄前端，大概是马尾或者麈尾一类银光闪闪的白毛，刷刷刷绕着圈一甩，便眨眼间长出数万丈，如洒出了一道光轮银圈，直接把满城鱼人团团圈住。

而那木如意也悬在城上，比太极尘略低一些，如意牌上金色符文法箓逐字亮起，如意头上牡丹花开，在深海中闪耀着粉红色的光芒，好像点亮了一个小太阳。

而那把金剪刀则分成两股，变化作两条金鳞金角的蛟龙，在拂尘圈出的地界外遨游巡察，把些许的漏网之鱼，一口一个，绞成碎块。

同一时间，孙传涛也不闲着，不住从怀里掏出无字玉牌和狼毫朱笔，在玉牌上写下一连串的法箓，然后把玉牌一块块投出去，掷入圈中，接连投了四块，往东西南北，封住四门。

如此准备妥当了，他又从怀里摸出个古铜色的小丹炉来，左手平端在胸口，右手也在小丹炉上画下四个符字，最后从怀里抓了把木炭撒进去，口中喃喃念诀，“呵”了口真炁，“哼”得一喷。

只见一股粉红色的道火，从他眼，口，鼻五孔之中喷涌而出，轰！得把小丹炉点燃！

而同时，那木如意上绽放的牡丹中，也在海底喷射出一片粉红色的火焰，只瞬间便把鱼人城邦烧成火海！

从天而降的火狱一下子煮沸了海水，点燃了屋舍，烧烂了鳞皮，灼穿了鱼骨，把一切生灵化作焦炭。

满城的鱼人海兽嘶声惨叫着，仓惶逃窜，有的往城外跑，但莫说跑出拂尘的圈儿，逃过金蛟的追杀了，甚至连城都出不去，只能如无头苍蝇般绕着玉牌框出的四门地界打转。

有的则往房子里躲，往地洞里钻，虽然逃的一时，但那粉红色的道火越烧越旺，很快贝壳都市都被蒸熟煮烂，海底岩床也被烘焦灼透，无数鱼人不是被烧成飞灰，就是炖成烂肉。很快整个城市都散发出一股海鲜乱炖的香味……

当然孙传涛不是来煮菜的，他这是要在此地熬炼三天，把整个城市，众生和大地，都烧灼殆尽，初步提纯，洗炼去除‘妖丹’的‘杂质’，相当于做一步预处理，然后才能把这些丹材拿回去进丹炉进一步提炼。

不过两者却也有相似之处，或者说乱炖，其实就是上古丹鼎之法的本来面目了。

在太古修仙世界，人和妖并存于大地上的时代，也是相互厮杀，相互掠食。然后人学会了把生肉煮熟了吃，学会了用高温杀毒，学会了火炼真金，学会了运用能量，提炼荟萃天地中的精华，以更好的消化吸收，化为己用。

于是丹鼎之法，也逐渐推成出新，最终传承下来，成为玄门六艺之首。

怎么说呢，把这种灭族的场面描述成处理预制菜确实蛮残酷的，这宛如人间地狱的景象，尤其这些鱼人还是人形的，被烧成焦炭惨死的样子简直就和大屠杀一样。尤其李清云这个非人，其实也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但这也是难免的，毕竟人或者非人无关紧要，生物首先要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如何继续活下来。

你得吃饱了，才有余地考虑其他物质精神层面的需要。

无论对方是什么物种，哪怕是同族的，哪怕是人形的，哪怕有智慧，哪怕可以交流。

你首先都是食物链的一环，然后才可能成为宠物，或者伙伴，或者家人。

而更具体到玄门的价值观，光有人形也是不够的，你还得‘有用’。

比如李清云现在每次用九阴炼形蜕下的皮，其实都是上缴给宗门使用，拿来熬丹炼药的。

说得再冷血一点，他能被纳入蓬莱，修仙得道，还不就是因为天地之间，确实没那么多太古神兽，烛龙九阴么。

珍禽异兽才有保护的价值啊。

如果虚星海的烛龙，多得好像鱼塘里的黄鳝，一捞几百条一捞几百条的，那恐怕显老师也不可能对他另眼相待，直接扒皮切段，下锅煮了不是美滋滋……

即使转世为人也一样，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值钱，0791一百四十亿的人口，有多少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又有多少是社畜房奴，状若人形的薪柴呢？

咳咳，好吧，有的事情确实不能想得太明白了，太理性太冷血太透彻，就难免堕入魔道，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不能自拔。还是换个话题好了。

黑莲经

孙传涛这锅菜至少也得炖个三天三夜，李清云就一边在暗中给他护法，一边翻阅起老师传授的《黑莲经》来。

这部《黑莲经》应该并非显老师本人亲自编撰，他只在附录中追记了一些修炼关窍，并删除了大量与修炼之法无关的内容。

而写经书之人的字迹截然不同，大概是那个叛逃黑莲教的宗门叛徒自创的功法吧。

伱还别说，这法门还真是偷学九真，不，是基于上真道藏炁功所创的！

李清云通读上真道藏，《上真玄冥炼气诀》更是精通熟练，《太上九真莲花功》的熟练度也满了。

他自然是看的出，这部《黑莲经》，虽然驾驭的是有别于仙元道炁的其他能量，但运功路线和行炁法门，都与上真道的秘传暗合。

自古以来，玄门最忌讳的便是炼炁秘法外传，毕竟一旦被对手知道了行炁之法，也等于暴露了破绽命门，以后就可能被敌对门派研究出一招制敌的针对性策略战法。

因此许多炼炁法诀，关窍秘籍，都是拆分出来，在别册附录中保存，乃至于一些心法心经，都是师徒之间口口相传，甚至还会用内门的算经讲义进行加密……

所以同样名字的两本《道藏》，可能内容天差地别，截然不同，也可能貌似相同却于关键处有缺失和偏差。因此才会有内门真传弟子，和外门入道弟子的区分。甚至于太上道宗能传出九真的分支来，也和道法传承过程中出现了偏差有那么一点关系。

这么搞确实增加了弟子的学习难度，但绝非是怕吃饱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主要还是为了保他们的命。

毕竟修仙世界的明争暗斗，是无比血腥的。

不止玄门之间互派内奸卧底，刺探情报盗取秘笈是常态。玄门修行缓慢，弟子长期缺乏自保能力也是事实。

如果上来就把真传给你，邪魔外道只要埋伏那些道法未成，出山游历的玄门弟子，搜魂夺法不就是了。

所以也别怪玄门冷血无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说白了也是在环境的压力下做出的选择啊。

总之，也有鉴于此，李清云一眼便瞧出，这《黑莲经》的编撰之人，明显是修炼上真道法的。因此运功行炁的习惯，也是以上真功炁功心法为基础。

而且也难怪显老师叫他在梦中炼功找人，这功法李清云自己醒着还真修炼不了，因为《黑莲经》的作者，上来居然就写自己叛出宗门，愧对祖师的栽培，直接废功重炼，发誓绝不外传蓬莱的秘诀。

所以问题来了，这家伙是干脆利落得自己废功了，但惯用的行炁经脉还是上真道的一套，这就和同样修炼上真炼炁诀的李清云重合了。

李清云又没叛宗，更没发疯，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精修八百多年，熬炼到三十六重的莲花功废了，自然也只能看看了。

不过这《黑莲经》好像还蛮强的，九真莲花功是偏重防御的护体真气，主要防御对象是玄门道法，但诸如南明离火之类的大绝招还是防不住的。

而黑莲经也是防御功法，特色是防一切。字面意义上防一切，刀枪棍棒，拳打脚踢，飞剑道诀，雷劈火烧，水来土掩，就啥都能防，突出一个扯蛋……

李清云直觉判断，这《黑莲经》的作者是神经病吹牛逼，但问题是显老师的批注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反驳的言语。

要知道那本《血箓天书》里，显老师可是各种吐槽，拿出一大堆针对克制的办法啊。

居然连显老师也拿不出破此黑莲经之法？？

难道还真有完美无缺的防御功法吗？

不，还真说不准……

毕竟假如这黑莲之道，也和‘黑法老’一样，是已经超越时空，超越梦境，超越诸天，超越了‘门’的规则。

那么从三维的空间尺度上，确实可能不存在可以突破这种超维法则的力量了……

说不定，废功重炼此道，也是完全值得的哦……

不过李清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让李蟠那边先做初号机，试一试。

那反正李蟠才一瓣花瓣，废功也无所谓嘛。

没事没事，他不是能抵达终焉么，炼不死的啦。

于是李清云便一边护法，一边潜心研究《黑莲经》，大概过了两天三夜，眼看着孙传涛这锅鱼汤要炖好的时候，他的劫数也终于来了。

一头巨大的鱼人出现在李清云神识范围中。

这怕不是真正的幽泉海魔，宛如蓝鲸尺寸的海巨人，不，上身人躯，下身鱼尾，倒是和李清云自己的六转，和公司鱼人义体的二阶段变身有那么点相似，可能也是某种趋同进化吧。

那海魔如鱼雷一般射来，一边发出‘DADA！DADA！DADA！’的轰鸣，好像是通过舌头和下颚敲击发出的回声，也可能是某种生物声呐探测系统吧。

李清云作为护法的第一道屏障，自然不可能让这畜生一头撞过来坏了孙师兄的阵法。而现在周围的灵炁都被孙师兄驾驭着炼妖丹，也不方便用道法对敌。

于是他干脆也摇身一变，现出烛龙本相，变化得和对方差不多尺寸，刷得游上前去，把蛇身一缠一绞，绑住那海魔腰身，同那海魔厮杀在一起。

两头巨海兽轰得撞成一团，怒吼厮杀，在海床上翻滚对轰。这纯粹的暴力对抗，大怪兽之间的角力，不需要什么技术说明，光看就能看出优劣之势来。

那当然是李清云更强了，毕竟他可不是光吃了睡睡了吃的长肉，《九阴炼形》每九转蜕一次皮，配合《九阴神功》每九重也精炼一次体魄，同时金鳌丹之类的炼体丹药也一炉炉得磕不带停的。

这样经年累月的锻炼下，李清云的本体是真的能大能小，能软能硬，能曲能伸，区区一头海兽的劲力哪儿能奈他分毫，对方撕扯啃咬了半天，连鳞片都没弄下来几片。

而李清云随便拿出两三成力道，已经把这海魔勒得全身皮肉血绽，骨骼节节寸断，眼珠子都凸出来，口鼻喷出滚滚脓血了。

嗯，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测试对方的身体强度，顺带吃个早茶。

正当他不紧不慢的，收缩身体，一点点增加力道，打算把这海魔缓缓绞死了活吞，忽然李清云又神识一动，从幽暗的海沟之中，感知到了大量巨型生物靠近。

嗯？不止一头？

李清云也不玩了，一口咬碎海魔的脑袋，双目明光一照，收了那海魔颅内的妖丹，同时全身猛然发力，把海魔尸体搅碎成数段，张口把碎肉和血水都吸入腹中，然后化回人形，水遁向深海追去。

“DADA，DADA，DADA”“DADA，DADA，DADA”“DADA，DADA，DADA”

大量的声呐音波回荡在海底岩床，DADADADA得响成一片，而李清云神识一扫也震惊了。

好吧，刚才那种蓝鲸大小的海魔，至少有四五百头，此时正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而且其中还有十几头，可能有数百米长，如战舰般的巨型海魔！

而且这大群的海魔分明还是组织，有指挥，大概十数头一个小队，形成间距一致，队形整齐的队列，最大范围内控制整个战场，在四面八方都有埋伏，还把巨海魔集中起来当作主力，宛如组织围猎。

嗯，也是，人家幽泉海魔既然是智慧文明，有城市，有货币，当然也有军队，有战术了。

这两天海魔们都不露头，居然是在调兵遣将，凑集了大群巨大海魔围堵上来大决战了呢……

而刚才被李清云吃掉的海魔大约就是侦察兵，它传回情报后，海魔大军还在缓缓靠近，收缩包围圈，同时又有六七支海魔小队加速前出，看来明显是得到了侦察信息，发动了新一波次的试探攻击。

不过你还别说，这种幽泉海魔，一头两头手撕撕无所谓，但一下子几百头还真是蛮难缠的呢。

李清云刚才试验下来，这些海魔的身体强度是很高的，至少得动用五成功力才能瞬杀，一般的法宝道术可能也无法穿透其厚重的鳞片皮脂，就算你拿个飞剑来戳戳戳，估计也就和牙签搅大缸似的，人家皮糙肉厚，根本没感觉……

不过也就是麻烦一点，打还是能打的。

“玄冰破！”

“嘭！”

白光一转，李清云水遁而来，双掌齐出，全身真炁凝结，整个人化作一道冰枪，一个猛子凿进幽泉海魔头盖骨里，一招打了个天通地透，直接破脑而过，把妖丹挖出来。

八百年玄冰掌加上九转九阴真龙破功力。

瞬杀。

再破。

再杀。

连破。

连杀。

犹如有人操着一根冰枪，在深海中左冲右突，连戳带挑，迎头就戳翻了十二头海魔，以至于它们DA都没来得及DA出来，便须臾间把一整只小队被屠杀殆尽。

嗯，当然能打了，纯粹的摧坏杀灭可比钩心斗角简单多了。只是这么亲自动手杀鱼，有点累，有点脏，不大符合玄门中人仙风道骨的形象罢了……

可李清云才挑了一支海魔小队，海魔们就DADADADA得，疾速发布命令，把准备来围攻的小队收回去了。

哟，这些鱼人智能还挺高的哦，一发现失去前军的信号，立刻改变战术队形，还和老子斗智斗勇呢你敢信？

李清云干脆也停下来，想瞧瞧这些鱼脑袋还能想出什么战术来。

然后神识感知到，那些巨大海魔列队出场了。

十几头巨型海魔聚集在一起，开始齐声DADA！DADA！DADA！得发出沉闷的声响，似是在吟唱，在呐喊，在呼唤。

那犹如心脏的脉动，鼓点般沉闷的声响，在幽泉中连成一片，交响乐一般协奏共振，水波回荡在幽深的海底，仿佛要从这黑暗的归墟深处，唤醒什么古老的，伟大的，恐怖的存……

“还不去做事！又来招惹我的鱼！”

显老师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李清云登时惊得一身冷汗，赶忙拜道，

“老，老师容禀！是，是孙师兄要取材炼丹，弟子就是在护法……”

“取丹便取丹，用多少取多少！他用宗门供奉换的，自可取得！

你这懒货，整日游手好闲，在这乱杀个什么劲！

这些锦鲤听我讲道，这样的一尾要养两千年！整九千年才能长成！

此鲤从鳞至骨皆可入药，是专用来制乘鲤丹的！哪有你这么糟蹋东西！”

“乘，乘鲤丹！”

所谓翔凤以凌虚，乘鲤渡墟渊。羽化如乘鲤，骑鱼向云烟。

乘鲤丹李清云自然知道，就是玄门丹道，最顶上的丹方之一，外丹道羽化仙丹的一种。

传说凡人吃一颗，就可以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举霞飞升，得道成仙。

嗯，这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不过夸张的也不多。

虽然不能真的凭此丹返虚合道，但若给那些卡在化神境界几千年的老头老太服用，却也可以从此免去雷灾之厄，殒身之苦，犹若羽化乘鲤，成就登仙境界。

之后只要能继续找到蟠桃啊，人参啊，灵芝啊，锦鲤啊，仙丹之类的玩意补足寿元，理论上确实也可以寿与天齐，总算也是一条折中的出路吧。

所以这要用九千年的鱼妖海魔来炼的乘鲤丹，确实可以说传说级的，逼格可比这些年李清云当炒黄豆吃的金鳌丹高多了。

也难怪老师生气，毕竟三十六天妖怪灭绝了，再不在幽泉里养点鱼备着，怕是蓬莱的老化神们只能等死喽。

想到自己随手打死十二，十三条鱼，就是断了门中十三个同门生路，登时李清云也是整个人都麻了，赶忙告罪，

“弟，弟子知错，请老师恕罪……”

显老师怒道，

“把鱼珠还它们！鱼骨拿回去炖！炼八十一炉九转龙门丹交付宗门使用！不炼完不准出门！”

呃，龙门丹……那这逼格就差得远了……

此丹只有塑体筑基，易经洗髓，脱胎换骨，起死回生的功效，主要是给结丹期以前的童子用的……

“是，是……”

被显老师痛骂一顿，李清云可不敢啵嘴，只得留下妖丹鱼珠，卷了一堆骨肉，灰溜溜得逃了。

而身后海魔们齐声欢呼，仿佛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激荡的水波回荡开去，于是连李清云终于也听清了。

它们呼唤的好像是……

DADAO，DADAO，DADA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