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山巅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 他们完全忘记了程素的寝室门禁这回事。

看完电影，已经十一点半了，程素有点不知如何是好，“那要不我就睡这儿吧，”他用力按了按沙发，“这沙发还挺软挺舒服的。”

“别别别……这怎么行。”归景暗暗叫苦不迭，心想我真不是故意把你留到这么晚。可有时候嘴巴还就是等不及脑子，“要不你还是去我家睡吧。”

话一出口归景就后悔了，这要再被人看到误会什么，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

他捂着脸，悄悄从指缝里眯着眼看程素，只见他抿着嘴抓了抓头发，步子踱来踱去，显得有些局促。

尽管略感尴尬，但水城的酒店价格是出了名的高，虽然只睡一晚上，但要真去住，这钱花得也着实有些心疼。

“那……好吧。”程素点点头。

归景见他同意了，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闪过一丝小欣喜。他赶忙冲到书架前找了顶平常不怎么戴的帽子扔给程素，又熟练地拿出帽子墨镜口罩三件套给自己套好，这才锁好门，鬼鬼祟祟地带着程素离开办公室，溜进停在地下室的车里。

“安全带。”

归景提醒了一句，程素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发怔，连忙回过神来把安全带扣好。

自己和归景不是没有睡过一间房，但那时候……还并不知道他喜欢男生。

但一想到归景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超出友谊界限的举动，程素也就放了心，摇下车窗透了透气。

“噗……啊呸呸呸……”程素胡乱擦了一把嘴。

归景正想提醒他别开窗可为时已晚。最近地下室有很大一地在重新铺，黄沙堆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虽然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归景还是不厚道地笑了。程素皱着眉头嘴里呸呸呸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看，干嘛呢你，好好开车。”程素对于归景不仅看到自己糗样儿还取笑自己感到很不满，严肃地骂了一句掩饰自己的窘迫。

“遵命。”归景笑着说道。

直到上了马路，归景才帮程素开了窗。闷热的夏夜晚风因为带上了车奔驰的速度，意外的感觉清新。

这还是程素第一次来归景的家。

高中里去过几次，但那时候他都和爸爸住在一起。尽管他爸爸打麻将打得昏天暗地基本不着家，但家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还是个不拘小节的糙男人，总归会带上点杂乱和油腻的感觉。而现在，这里是归景的家。

程素大致望了一眼，大概七十多平米的样子，不大，但一个人住已绰绰有余。房子的装修干净利落简约大气，一看就知道是归景的风格。他没有洁癖，但也看不惯家里乱糟糟的，于是目之所及的东西基本都安安分分地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待着。

程素站在门口，一眼就望见了那架纯黑色的钢琴。

他走进去。归景顺手开了空调。

两个房间被分成了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卧室里家具很少，衣柜打进了墙里做成了开放式，吉他在靠窗的角落安静地站立着。床的靠背是一排简易书架，上面放着几本书，床头柜只有一个，另一边是盏极具设计感的深棕色落地灯。书房里除了常见的书桌、电脑，还有靠着一整面墙的大书柜，温和的细腻的奶白色中和了书柜的大尺寸和一些大部头书籍过于厚重的气息，反而显得轻松惬意。

“挺好看的。”程素的目光还在书架上流连，他瞥到了好几本自己正在追的。

“喜欢吗？”

“喜欢。”

“以后也可以来。”

程素转头，对归景笑笑。

“不早了，要不你先去洗澡？你洗完我洗。”

程素刚说出这句话，立马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换洗衣服。

兄弟之间互相穿对方的衣服很正常，他心想衣服可以找归景借，或者大不了就臭明天一早上，一回寝室就去换。可是内裤……作为一个还算爱干净的男生，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换内裤，而且也不想穿别人的内裤，虽然归景是他的好朋友。

“那什么……我去下便利店。”

刚来的时候他瞄到楼下有家便利店。便利店，至少应该有那种一次性的卖吧？

“是要去买内裤吗？你穿我的就行。新的，前几天刚洗了，没穿过。”

既然归景这么说了，程素也就没坚持。

归景推着程素噔噔走到卧室，他打开衣柜，找出那条内裤滴给程素，“喏，还是你先去，热水冷水会开吧？”

“我又不是笨蛋。”

卫生间传来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归景正踩着凳子，把平时用不着全塞在衣柜上层的被褥拿出来，扔到床上。再把它们抱出来，折了一下，认认真真地铺在沙发上。每个角都被拉得平平整整，连两边垂下的长度几乎都一样。

他就是这样，很多别人眼里的小事都会做得一丝不苟。只是要是碰上程素，这样的一丝不苟有时就会莫名打折扣。

程素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归景正把枕头拿出来。他看到程素只穿了内裤，身上披着浴巾，他的脸因为热气的蒸腾还带着些红色，乌黑的头发有点打卷，湿漉漉的贴着额头，上面的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滴。

他比从前更瘦了些。笔直的一字锁骨更明显了，四块腹肌整整齐齐地码在腹部上。没有肌肉型身材的那种凌人盛气，多了份邻家男孩的娇憨。

他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唯恐被程素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的模样，他连忙收回停留在程素身上的目光，放好枕头，指了指卧室，“你睡里面。”

“啊？还是我睡沙发吧……”

他们两个人之间自然不用分得太明白，但头一回上人家里就自己睡房间，主人睡沙发，程素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你睡卧室，就这么定了。”

归景有些心猿意马，拿了换洗衣服就直冲卫生间。

等他洗完澡出来，程素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侧躺着，空调被卷到了脖子，整个人似乎因为凉意而蜷缩成一团。

归景调高了温度，想把他抱进卧室去睡却又担心吵醒他，只好束手束脚地就这么蹲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他。

他皮肤依然白皙，睫毛微微颤抖着，下巴上倒是有颗小小的痘痘，倔强的红色却为这张脸添了几分俏皮。

归景心想我这该不会自带“看喜欢的人越看越欢喜滤镜”吧，怎么越看越觉得好看呢。他脸上漾起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甚至舍不得去睡觉。

他找来手机关掉声音，偷偷拍了一张程素的照片。

程素醒来的时候，太阳正努力透过不大的窗户，给这个房子带来属于白天的气息。他伸了伸懒腰，看到宽阔的天花板。

嗯？

他急忙低头，发现身上盖的不是自己的空调被。一下坐起来环顾了四周一圈，才想起来昨天看完电影太晚了没回寝室，在归景家睡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一觉睡到自然醒了。

这么些天，虽然已经在竭力说服自己不要太在意，而且也认为自己不会再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但身体真实的反应依然显露出他内心的慌乱与无措。

他知道自己越表现得毫不在意，心底越是在意得很。睡不着觉已经快速转变为他的习惯。

可今天，他居然安稳地睡到太阳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感觉舒畅。

这就是安心的感觉吗？程素心中闪过一丝温暖。

他突然想起昨天没告诉室友们自己的去向，这一晚上没回去，他们连报警了都说不定。他赶忙看了眼茶几又摸了摸沙发，发现手机滑落在沙发缝里，程素一看，我的天，28个未接来电，都是他亲爱的室友们打来的。

他赶紧在群里打了个群通话，刚要拨通却立马挂断。

这……夜不归宿的理由是什么？

和老同学讨论工作太过沉迷导致忘记回寝？行吧，程素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便打了这几个字发出去，也算报了个平安。

“程素你醒了啊？”听见动静，归景朝客厅探探头问了句。

“嗯，你怎么起这么早，记得你以前还有起床气呢。”

“人都是会长大的嘛。你快来尝尝这小笼包，去南羊有点远，我想着等我回来估计你早醒了该饿了，就买了马路对面的新开的那家，我没吃过都不知道好不好吃。”

归景正在厨房热牛奶。

手机叮咚一声，“知道，聊乐昨天给你那老同学打电话了，没想到你们果然在一块儿。”

程素顿时有一种被人当众撞破秘密的心虚。

“牙刷我也买了新的，已经放在卫生间了。”

程素想起昨晚太困了忘了刷牙，迅速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

他皱了皱眉，踩上拖鞋直奔卫生间。他看到里面还有归景为他准备的新衣服，是件灰粉色的t恤。他从没穿过这种颜色，但穿上后自我感觉还不错。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的程素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对归景笑笑，招呼他一起坐下吃早餐。

阳光温柔，窗明几净，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

这怎么跟电视里演的新婚小两口过日子一样呢？归景心想。